“你聽說了嗎?我看了一篇報道。是關于幾個月前的屈辱門,說一些出租車司機提供特殊服務,而且大多數不合法。你知道些什么嗎?”
“嗯,我知道。你怎么看這個事情?夫人?”
“文章說這是一種恥辱,但是并沒有看到調查的依據,也沒有正在現行的犯罪。你說呢?”
“我是個簡單的人,我喜歡我的工作,它為人們的生活帶來便捷,就這樣。我認為我們應該相信司法是公正的。”
“是呀,如果出租車司機都能像你一樣就沒什么可擔憂的了。你是個很不錯的男孩。”
“可惜不是這樣,夫人……” 通過后視鏡我與她對視。
她的眼神突然緊張起來……
“因為我已經不是男孩了,哈哈。”
她松弛下來,咯咯地笑:“但是你還是很棒!”
機場的輪廓漸漸清晰,還有幾百米,幾十米,幾米......
“再見夫人,代我向你女兒問好。” 我向她揮了揮手。
我掉頭穿到馬路對面,一股濃霧彌漫開來, 能見度變得很低。道路上又鋪上了一層新雪,感覺像是在云層里駕駛一般。開了幾公里我停下來準備找個地方解決自己的晚餐。
服務站里面又悶又熱,不過沒有讓我太不舒服。
櫥窗里漢堡包和三明治的名字讓人感覺仿佛是在看希臘文學,最終我指著一個叫尤利西斯的面包向柜臺女孩示意。
“再給我一瓶啤酒,謝謝。”
“我們不提供含酒精飲品,不過如果你愿意可以去那邊得白色冰柜里找一下。”
我走到收銀臺付款。
“加兩歐元可以再來一盤水果沙拉,您需要嗎?”
“不。”
“咖啡呢?”
“不需要。”
“來本雜志?”
我沉默不語,一臉嚴肅地看著收銀員,他低下頭不再問我問題。
我不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這份工作的,長期夜晚工作讓我疲憊不堪,盡管我獲得了不少幫助,讓我支撐到現在。
最近幾個月,我身體亮起紅燈,醫生說我的記憶受損并制約了行為活動。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連續通宵工作給你身體造成太大的壓力,你需要臥床休息,多曬曬太陽,你知道你看起來像個吸血鬼嗎?”
我告訴他我就是個吸血鬼。
“太妙了,你怎么不早告訴我?你能想象現在的年輕人嗎?像我女兒那樣的,做夢都想碰到一個像你這樣的吸血鬼!你應該好好利用這個時機,能賺大錢。”
這就是我的醫生,雖然治不好病,但是人很有趣。
借著酒勁我回到車上,白色的車子在這樣一個雪霧交疊的夜晚很難被注意到,上帝保佑最終我順利返回了。
我正準備靠邊停車的時候聽到一陣窸窣的腳步聲,似乎什么人靠近了我的車,我本能的快速打方向盤,車差點飛出去。我定睛一看是個男人,看不出多大年紀,可能三十歲,也可能四十,或者五十。他瘦得可怕,面無表情,眼神呆滯,頭上戴著一頂風冒。
他張著嘴,我看到他的牙齒在路燈下反射出金屬光澤。
“我想去城里,多少錢?”
我跟他解釋我只接總部指派的訂單,如果他想打車需要先打電話預約。
“你現在沒有客人,有什么不行的呢?看!我有錢付給你。”
我沒有反駁他,“你小心點!” 此刻我已沒多少耐心 “上來吧!”
發動車,然后倒車,輪子在雪地里有些打滑。這位新客人頭靠在車窗上閉了眼睛。我盡量不問他問題,任他好好休息。
我習慣把兩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慢慢的進入半清醒狀態,這是我工作時的常態。這個城市大街小巷的路線我已經爛記于心。多希望這個吃油的家伙能自己駕駛,我好想躺在后座上美美睡一覺,好想每天睡到自然醒,好想去度個假,然后再回來工作,人也就新鮮了。
突然眼皮的一陣巨痛把我從夢中抽離,我瞇起眼睛,思忖著我應該去預約一次眼科醫生。假如我現在去做檢查,診斷書上肯定會寫著“建議戴眼鏡駕駛”。
半小時后我們穿過了我喜歡的市北區,我詢問風帽男到底要去哪里,還特意提高了嗓音好讓他清醒一點。
“你開就是了!” 他的口氣一點不客氣。
“聽著,我正在工作,請告訴我地址,我拉你過去。” 我猜想自己的臉可能更像吸血鬼了,“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哪里,我不想再跟你浪費時間了。”
他神色有一絲慌亂,一張老臉擠出假惺惺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伙計?”
我簡直要抓狂。
“Ray。”
風帽男人發出低低的譏笑聲,我恨不得把他滿口的金牙敲碎,讓他啞聲
“怎么會叫Ray這種見鬼的名字?”
我努力克制著怒火,頂多五分鐘,時間再長我可不敢保證。
“是 Raymond的縮寫,我母親是蘇格蘭人,她喜歡這個名字。有問題嗎,伙計?”
沒想到這個野蠻人從背后竟然猛地抽出一把尖刀抵在我的喉嚨上。
就在這個瞬間,我的思緒極速倒帶回到從前,回到小時候的我——
小學的最后一年,星期一,在物理課上——
這一天就在這我跟那幾個混混之間有一場較量,他們說我是班里最卑微的,我只有聽命的份。他們個個肥壯力大,但是我還是問他們是否有膽量跟我打一場,其中一個惡霸退后了幾步然后操起一根大木棒。那一刻,九歲的我面對威脅失去了理智。正巧一個鐵球在我身旁,大概有十斤重,沉甸甸的,我用兩只手費力的托起它,使出吃奶的勁往他的頭上砸去。只見他的脖子向后折,彎曲,跌落,那如紙片般滑稽的樣子簡直要把我逗樂了。
三天之后,教導主任跟我說他昏迷了數小時,能活著已是個奇跡。又過了一周他回到了學校,脖子上戴著頸托。之后,一些同學因為恐懼對我敬而遠之,另一些則把我視為英雄。
我不知道風帽男有什么企圖,但是我清楚今天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對,有問題。現在按我說的地址開車,不要問為什么!開車!”
看來今夜注定不會安詳。
“我不想問你什么,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須要說。你現在犯了兩個錯誤,知道嗎?第一,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在高架橋上嗎?你讓給我分心,車子偏離了路線,我們兩個都要完蛋!第二,稍微動動你該死的腦子,你拿刀子抵著我,我無法控制我自己了,該死的!”
說著我順勢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往前拽,他也不是吃素的,不顧代價的大力反抗,我不斷用頭撞他的臉......這番爭斗一直在高架路上演,直到距離道路末端還有一百米的時候,我停了車,靠在路邊,然后下車,打開側門,找刀子,應該是掉到什么地方了,但是沒有找到。不重要。我把這位朋友拖出車子,拋了下去。他的眉毛流血了,如斷線的珠子流了一地。他張嘴想說什么,我朝他擺出開槍的姿勢讓他閉嘴,然后跳進車揚塵而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