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十點,念晚一個人走在還依舊熱鬧的街道,旁邊燒烤攤處的人們已經(jīng)進入到了忘我的狂歡,而念晚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任爾喧囂穿過,那張清冷的臉上也沒有一絲動容。
一個人,自成一個世界。格格不入。
“嘿,小妞別走,過來喝一杯呀!”念晚暼了一眼坐在最邊上沖著她吹口哨的男子,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毫不在意男子由欣喜而變得微怔的神色,抬著頭繼續(xù)不急不緩地走自己的路。
夏末北方的夜晚,還是有些微涼。
人有什么可怕的呢?念晚在心里冷笑了一聲,大概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那種極致的可怕吧。一輩子,都不能擺脫。
不知走了多久,念晚忍不住回頭望著自己來時的方向。翌陽……沒有追來。
自己不敢拐彎,一直緩慢地直走,就是希望那個人能找到自己。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行為有多可笑。
看著身旁穿過的一對對情侶,念晚痛苦地蹲坐下,環(huán)抱著身子。腳上的這雙簡單又不失精致的運動鞋,也是翌陽送的。哪里都有他的痕跡。
2、?
念晚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同,她總是能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人。沒有人喜歡和她一起嬉鬧,因為她總是會說奇怪的話擾亂整個氛圍。
不過念晚也很幸運,她的不同在她的家庭并未引起慌亂,反而帶來的是重視。
念晚的家族在很久遠的時候就是靠做法捉鬼而興旺的,但隨著后來社會的變革,迷信被科學所取代,做法這個行當也快速的走向了衰退。到念晚母親這輩就只剩念晚的舅舅還在繼續(xù)跟著她的姥爺做著。
念晚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這在她的家族歷史上不奇怪,但也很罕見,多少年才能遇到這樣一個天生就有異能的孩子。所以念晚的姥爺理所當然的想要一心培養(yǎng)念晚繼承自己的衣缽。
3、?
天,陰沉沉。念晚剛從家里跑出來就感到一些后悔。
“晚晚啊,姥爺這次是來接你和我們一起住一段時間的,順便學習下姥爺?shù)谋绢I。”
念晚十歲了,她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舅舅在跟著自己的姥爺干著些什么工作。看著姥爺說話時一臉的慈祥,眼睛里還時不時露出的興奮,念晚只想逃離。
“我不去……不去整天研究那些可怕的東西!”砰!一聲摔門聲后,念晚是哭著跑出的家門。
這是念晚第一次反抗,不過出來才發(fā)現(xiàn)外面是這樣陰沉的天色。
陰天,易聚陰氣。
從小耳熟目染,念晚不能說對這方面一絲都不懂。
環(huán)抱著自己瑟瑟發(fā)抖的身體,她低著頭小心地走在巷子中,不敢看那嗚呼咆哮著的四周。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周圍的氣氛也越來越詭異。念晚停下了腳步,扭身,跑了起來!
要回家,要回家!念晚一心想著只要讓自己能回家,哪怕,跟著姥爺走她也愿意接受啊。
“小丫頭,跑這么快小心點!”好巧不巧,突然從耳邊冒出的聲音,讓念晚心中一顫,腳下也跟著一空……
沒有疼……念晚閉著眼咬緊牙等待那快速奔跑后摔倒的疼痛,直到過了很久很久,痛沒感受到,鼻尖反倒傳來一陣冰薄荷的清香。
念晚慌忙睜開緊閉的雙眼,目光一下變得驚艷!長得好美的大哥哥。
“嗨小孩,還不站起來,我的胳膊都是酸的。”念晚臉刷的一下爆紅,聽著這樣的抱怨,連忙不知所措地直起了自己的身子。
尷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念晚正在躊躇著要不要道謝,就聽到旁邊男孩開了口。
“說你跑的太快了,讓你小心點吧,你看你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幸好我救了你……”
“停停停!”念晚的大腦終于回過了神。
“你不突然叫我,我能被嚇到腳踩空么?!救我,難道不是彌補你的過錯?哼哼!”長得好看的人靠顏值,果然都不講道理。
男孩一臉驚異地看著眼前梳著兩個羊角辮的小丫頭,她那由驚艷變成鄙視的眼神,額,轉換的太赤裸了。
似乎,她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咳咳,不對!男孩摸著自己的腦袋一陣懊惱,差點就被面前的小丫頭帶跑。
“那我也是好心!好人你懂不懂,就是我這樣的。哎,咱們遇上也是緣分,我叫翌陽,小丫頭你呢?”男孩大概有十三四歲,站在十歲的念晚旁比她要高很多,他故意扯開了話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露出標準的笑容,努力讓自己看著像個好人。
念晚轉了轉自己的眼睛,想想不告訴他自己的名字,總被叫小丫頭還是很討厭的,就說:“我叫念晚,葉念晚。”
一高一矮,在這條不寬的巷子,顯得是那么的和諧。
4、?
念晚那一天傍晚跑出家門的行為嚇極了父母,一家子人慌著找了她一晚上都沒結果。
后來,還是念晚自己淡然地走了回去。
“傻念晚,想讓別人找到你,下次就直走啊!”翌陽在知道念晚是自己跑出家門以后,就堅持要送她回去,而念晚本就一個人害怕,便也沒矯情的拒絕。不過此時翌陽眼看著送念晚回家的路拐了這么多的彎,還是不由嘴角一抽。
這孩子,是傻的么,害怕還走的這么崎嶇……翌陽沒敢說出來,他怕旁邊這個看似無辜的丫頭會繼續(xù)嗆自己。
后來他才知道,這次念晚是真的無辜。畢竟低著頭避著一些東西,走路還能顧的上方向,真心好難。
“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翌陽被念晚的聲音拉回了現(xiàn)實,這才反應過來已經(jīng)到了。
看著這個干凈特殊,笑容甜美的女孩,翌陽心里暗暗下了某個決定。
“你快進去吧,以后我們還會再見的。”說著,就將念晚推進了小院的大門。
那一晚,念晚失眠了。被翌陽推進去后,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父母,姥爺都在院子里急得轉來轉去。她沒有妥協(xié),她的姥爺也只是嘆了口氣便沒再強迫。她雖然覺得自己很任性,但在這件事上并不后悔。而讓她失眠的,是翌陽。
因為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從遇到翌陽,那一路自己似乎再也沒看到四周奇怪的東西,甚至就連那種恐怖的聲音都沒有再聽到。
翌陽,究竟是什么人?
5、?
自從那天起,念晚就開始很期待再次見到翌陽。因為只要他在,她就能變得如同平凡人。
好在,翌陽隔幾天就會出現(xiàn)。
那一天的偶遇讓念晚認識了這個溫暖了自己十年的男孩。
十年的相伴,翌陽知道了念晚的特殊,知道了她怕晚上,知道了念晚幾乎所有的喜好。
青梅竹馬般的感情,加上翌陽給予自己的那份獨一無二的安全感,都讓念晚深深地依賴上了那個已經(jīng)成熟了的男人,當初的那個男孩。
這一天,念晚想要帶著翌陽去見自己的家人。也就是正式的拜見家長。卻不想當她高高興興地告訴翌陽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冷著臉,拒絕了。
“翌陽,我們已經(jīng)相處這么久了,只是見下我的親人而已,你為什么這么不愿意?”念晚聽到這個自己意料之外的回復,滿滿的質(zhì)問。
“念晚,我們都還小啊,我只是不想這么快急著見家長。我愛你,十年了,從一開始的在意到后來的在乎,我始終都把你放在心上。你不要懷疑這一點好嗎?”念晚沒有錯過翌陽說這話時眼角流露出的痛苦,盡管他掩飾的很好,但從小長到大的相處,讓她已經(jīng)能清楚地捕捉到他的每一個神色。
痛苦嗎?為什么。念晚沒有再回應翌陽剛剛的回答,只是呆愣的離開了他們經(jīng)常見面的秘密基地——一座滿是浪漫燈光閃耀的大橋。
“我想一個人走走靜靜。”想不通翌陽的態(tài)度,念晚只想一個人呆著。但即使心里埋怨,她也考慮著翌陽的心情,對著他補上了一句“別擔心。”
順著大橋往前的路,直走。
她不知道背后的翌陽一直看著她的身影,嘴角動了動,卻終究什么也沒說,只是眼神復雜到想讓人去探究那深處的秘密。
6、?
念晚不知道在蹲坐在街邊神游了多久,直到有一個中年婦女走的急撞在了她的身上,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早已溢了滿臉。
“對不起,對不起啊小姑娘。”大姐十分抱歉的聲音傳來,念晚急急擺手說沒關系。
“小姑娘,別說大姐多話,都十二點了,快回家吧。大姐看你一個人失神地哭,猜你可能因為感情。唉,感情的事最是復雜,多給彼此一個機會,或許就能過去這段坎。快回去吧,在外面遇到壞人就不好了,大姐先走了。”念晚感激的看著婦女走遠,看了看表,沒想到已經(jīng)兩個小時過去了。
給彼此一個機會。是啊,愛了你這么久,本就認定了你,何苦在這么糾結。擦了擦眼淚,拍了把褲子,念晚又重新振作了起來。回家!
只是,這一晚過后,念晚再也沒能等到翌陽的出現(xiàn)。
偶爾睡著了,她在夢中似乎會感覺到那股冰薄荷般的氣息,但醒來還是一場空夢,人不在。
一年……兩年……念晚有時候會喊著翌陽的名字驚醒,思念并沒有隨著時間消磨,反而愈加印的深刻。
三年,給自己三年的時間。如果翌陽還是繼續(xù)消失,那我也要重新開始了。這是我給我們彼此的機會……
念晚結婚了,新郎不是翌陽。只是那個新郎的身上也帶著那種類似冰薄荷般的清香。
“你愛他么?”耳邊似乎傳來翌陽那獨特清冽的聲音。
念晚眼中含著淚笑了,“我會像愛你一樣的去愛他。”
“晚晚,要幸福。”翌陽的聲音逐漸消弱,風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變得似有似無。
念晚忍住了一旦不死死克制就馬上會決堤的眼淚,對遠方綻放著自己最美最美的笑容。
我愛你,一直未改變。是她還是他說的,其實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
一如初見,一如不變。
后:自敘 ? ? ? ? ? ??
念晚 篇
我是念晚,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么特別。至少,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
直到,我看到躺在樹下躺椅上拿著蒲扇一扇一扇休憩的老爺爺,要求伙伴們換個位置跳皮筋時,每個孩子都說我是騙子。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和別人是不同的。
并不是每一個魂顯現(xiàn)的形都是那般的慈祥,所以我害怕黑暗,因為黑暗的時候往往看到的都是極度恐怖的。
我以為我的人生不會有陽光,直到我遇到了他。
我不喜歡他叫我小孩,所以告訴了他我的名字。
“我叫念晚,葉念晚。”一句話,糾葛了我們的一生。
我沒想到他叫翌陽,就真的如同太陽一般,用光一點點驅散我心中的陰霾。
十年的時間,他給了我十年,讓我依賴上他,然后離開。從我的世界完全脫離。
我不怨他,至少我們之間有過十年。
其實,我是知道的吧,知道我和別人不同,他卻和我們所有人都不同。因為,他不該存在的,他只是一個魂。
遇到他,是那個陰沉的傍晚。只是我從來都給自己洗腦,翌陽就是正常的呀,別懷疑。
離開他,也是一個晚上。我對他說見我的親人,其實他是害怕的吧。害怕見到我親人中的姥爺,舅舅。一切都就暴露了,在我面前,這樣誰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我離開了,只是想靜一靜。我知道或許自己再也無法繼續(xù)騙的了自己了。但還是想讓他找到,所有我直走,不拐彎,就如同小時候他教給我的那一般。
黑夜,我害怕的黑夜。我聽到有人調(diào)戲的話語,看了他一眼。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人而已。果然,只是個夜晚借酒壯膽的少年罷了。我暗暗呼了口氣,放松了下來。
最了解我怕黑暗的翌陽沒有追來,最能讓我不害怕黑暗的翌陽沒有出現(xiàn)。我自己一個人回了家。
卻不想,這一次沒說再見的離開,就真的再也沒有再見。
他走了……
我結婚了,我好像聽到了他對我的祝福,我努力笑出最好看的樣子,想讓他記得清楚。
你有沒有聽到那一句,我一直想對你說,卻沒有說出的。
我愛你……
翌陽 篇
我是翌陽,翌陽,多么可笑,我永遠都沒有第二天的陽光。是啊, 我不能和有的魂一樣出現(xiàn)在白天,因為我的怨念更深一些。
遇到她,是在一個陰沉到要下雨的傍晚。她似乎是不同的,因為我看到她好像一直有意識地規(guī)避開了一些游走的惡魂。
瑟瑟發(fā)抖卻眼神堅毅的她讓我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于是看到她跑了,我就開了口。
沒想到,這一開口,就是十年的相伴。
我愛她,從第一眼看到她的好奇,我就意識到自己或許注定深陷這段情。
她用樂觀一點點磨掉我身上的怨念,我一點點看著她的成長。
20歲,這個女孩成熟美麗了,可我卻要離開了吧。我不想看到她知道真相那一刻的失望,也不想讓她看到我那么狼狽。
我走了……只是讓她看不見了我而已。
我想要陪伴她一生,可是只能偷偷在夢中她叫著我的名字哭泣時吻去她眼角的淚痕。
怨念消失后,我可以出現(xiàn)在白天。陪著她上學,看著她繼續(xù)成長,慢慢變得堅強。
一年,兩年……我沒想到她愛我的心意沒有隨時間而消逝。感動的吧,但更多也是擔心。
我竟然害怕她不能忘記我。盡管,最不想她忘記我的還是我自己。
好在,她后來還是結婚了。幸福就好。
我愛你……呵呵,傻姑娘,我知道你愛我。
我會守護你,一輩子幸福下去,不再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