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大米真的是很珍貴的東西,當然現在也珍貴。
在我記憶中,小時候的主食只有洋芋和粗蕎麥面,還有外公家給的粗玉米面。“粗”,是因為那是用家里的石磨磨出來的,再簡略篩一下。
玉米面還好,顆粒感重了一些,但磨出來的蕎麥面是苦的,是黑的。
玉米面和蕎麥面不常有,更多的時候吃的還是洋芋。
早上,中午,晚上,一日三餐的洋芋,煮的,烤的,炒的,還有洋芋酸菜湯。
煮洋芋不需要再做其它的什么菜,那時候沒有菜這個概念,只有吃飽。煮的洋芋有點噎,煮個油茶或者煮個酸菜湯,夏天或許能炒一份姑媽家送來的辣椒,虎皮辣椒。
洋芋可以說是充斥了我整個童年,一整年,很多年。從秋天吃到夏天,再從夏天吃到下一個夏天。
但有時候也會不夠吃,所以一定要很節約很節約,今年挖的洋芋要保證能夠一直吃到下一年的洋芋長出來并且可以扯出幾個“洋芋崽崽”的時候。
直到每個洋芋縮水變得皺巴巴,直到長出比我爸還高的芽,都不會扔掉。
我不知道洋芋長芽之后會有毒素是不是真的,但我爺爺他們吃了一輩子,我爸他們吃了大半輩子,我們吃了好幾年。我們不知道那能不能吃,可是知道不能吃又能怎么辦呢?
但是我記得縮水的洋芋要更甜一些。
小時候洋芋是主食,一日三餐的洋芋。
現在,對于我爸他們那一輩人來說可能成了一種習慣,或者一種情懷。
但對于我們這一輩的一些人來說,那段可能堅持了十多年的“洋芋時光”,讓他們不想再碰洋芋,尤其是水煮洋芋。記憶深刻,但還沒形成習慣。
至于米飯,那真的是太稀有了。
在那個時候,米飯只能是給一歲左右的小孩吃的,如果有,坐月子的母親也能吃一點。
我記得我堂妹小時候,我和表妹幫著背小孩,每次如果能舔一舔煮過加糖的蕎麥面或者煮過米飯的茶杯,那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就是那種革命時期用的白色的杯子,煮一杯米飯,加點豬油加點鹽,就是小孩一天的量,吃不完會給我們幾口。
我們那個時候很羨慕兩個姑媽家,因為她們家種水稻,那時候種的水稻收成不好,種得也不多,但總歸是有大米吃的。
每次她們來拜年的時候,會給奶奶、兩個叔叔家還有我家各帶一些米。不多,可能一家人三四斤。但這些米夠我們煮很多很多次粥了。
幾年前跟二嬸講起以前的艱苦,還講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時候二嬸在坐月子,我和弟弟經常去她那玩,她煮了一些粥,我們仨每人一碗,二叔不在家所以給他留了一碗。
回到家爸媽問我們在二叔家吃的啥,我很生氣的跟他們說二嬸太摳門了,明明鍋里還有粥但沒有再給我們乘,我都沒吃飽。
我那時候大概三四歲,不知道那些米有多珍貴,二嬸整個月子期間都只能吃到一兩次,也不知道要給二叔留著,只知道還沒吃飽,只知道大米很好吃。
我也完全不記得那些事了,畢竟太小了。后來這件事被爸媽笑著講給二嬸聽,前幾年又被二嬸笑著講給我聽。
可是我聽的時候,很想哭。
后來,生活慢慢變好了,洋芋就用來做菜,洋芋做為主食就只是中午,中午煮一大鍋洋芋又方便又快,晚上和早上蕎麥面和大米交替著吃。一年中有一日三餐吃洋芋的月份越來越少。
米飯出現的頻率慢慢變高,蕎麥面越來越精細越來越好吃。
再后來,土豆和玉米被用來喂豬,日常主食只剩下米飯和很精細的蕎麥面。配上酸菜湯或者青菜湯,一人可以吃三四碗。
現在,兩菜一湯已經很普遍了,有肉有素還有湯,有時候還有涼菜。現在家里人吃米飯一人只能吃一碗或兩碗,還是小碗。
偶爾想吃的時候煮上一鍋洋芋,而“苞谷飯”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吃過了。
其實真讓我吃洋芋我也吃不了多少,三個是極限,家里的洋芋個頭不算大。但四五天不吃還是會瘋狂想念,尤其是烤洋芋。
還有啊,洋芋酸菜湯是永遠的神,吃多久都不會膩。要放辣椒,多放酸菜,一定要是家里面曬干的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