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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半價的合影

字數：2310

時間：2016-10-20

1.

如果人的一生能有一次選擇重來某一天的機會，我一定會選擇再過一次2007年的7月8日，確切地說，是那一天的上午10點到11點56分之間，我和袁小麗在一起的那兩個小時。

雨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噼里啪啦地砸在馬路上，升騰起一片水霧，來往的車輛疾馳過后，激起的雨水像碎銀瓊花。我們站在冷清的教育局大廳中避雨，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像是要哭，幾分鐘內她咬了好幾次下唇。

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指甲上，天吶，她竟然涂了黑色的指甲油，在陰霾下的天氣也散發著精致的光。她的穿著也很別扭，她腿上的是什么？是那種在夜市上才能看到的熱褲！兩條白花花的大腿明目張膽地在我眼前晃悠。

我使勁搖了搖頭，提醒自己這沒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高中結束了，我們真的自由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我問她。

她遲疑了一下，捏著手指，“楊小和，對不起，我本來……”

“你什么都不用說，沒什么誰對不起誰的”我打斷了她。

我沒理會她的過意不去，接著自言自語地說：“其實S師大也不錯，哪怕是個專科呢，不還是有升本的機會嗎？我們一起報英語專業，一起練口語，你一定會看好多好多書，嗯，可能我也會，但我又不太敢確定，你也知道，我坐不住的嘛，哈哈哈……”

太陽和我的笑聲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的，那句“哈哈哈”就像是一個控制太陽出入的開關，我一打開，它就冒了出來。

這雨太奇怪了，說停就停，一停就撥云見日。

日頭好大，剛才蒙上了有些像世界末日的灰白色的一切又被重新照得有了亮度，刺眼的亮度。地上的水很快就被蒸發得一滴不剩，周圍潮濕極了，比大晴天的干熱還要讓人難受。

袁小麗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又像高中還沒結束時那樣活潑了，“走，我請你喝冷飲，就在附近，老板人特別好。”

2.

那時，“宅男”這個詞還沒在中國興起，可能我對這個詞的出現也或多或少做出了貢獻，因為我就是個宅男。我們來到了飲品店，這種街邊很有情調的店我從來都不太敢進去，我覺得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與它們的明亮光鮮太不相稱了，我很自卑。

尤其是站在營業員前面點餐時，我都不太敢去看人家的眼睛，迅速說完要的東西就逃難似地跑到了藤椅那邊坐了下來，留下袁小麗等著取東西。我拘謹的要命，身體像被針扎到似的繃著，如坐針氈。

“你干嘛這樣坐著，我們又不是來上課的？”她看到我窘迫的樣子，笑了。

冰拿鐵滑過我喉嚨的時候，我感覺稍微放松了一下，后來就徹底放松了，我把身子沉進了藤椅中，又開始像平時那樣貧嘴了。她被我逗得前仰后合，如果每天都能逗她笑五分鐘，這該是一件多么高尚的人生目標啊！

“小姑娘，你又來啦？”

我們正笑著，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我們，其實稱他為一個男人并不恰當，他看著太年輕，眼神里的稚氣還撐不起一個男人該有的樣子。

他用“小姑娘”來稱呼袁小麗也顯得很可笑，他最多也就20歲，就像一年級的小學生撫摸著幼兒園孩子的頭說“小朋友”一樣令人感到好笑。

“啊，你好，老板。”袁小麗笑著回應他。

原來他就是袁小麗嘴里說的“人很好的老板”。

3.

“我能為你和你的男朋友拍張合影，掛在我店里的墻上嗎？你看，這面墻上掛著的都是我這里的情侶客人，他們用餐可以享受5折優惠呢。”他討好地看著袁小麗問，又用征詢意見的目光望向了我。

男？朋？友？櫻木花道那張賤臉立刻映射到了我的腦海中，他買籃球鞋的時候，老板用肘碰著他的身子，嫉妒地說：“你女朋友長得真漂亮啊，你這個小白臉。”

我趕緊轉過頭去，裝著沒聽見老板的話，盯著店里那面“情侶墻”，他們都很年輕，是年輕人應該有的模樣，笑的很燦爛。

如果一會兒老板讓我們合影，我一定笑不了那么好看，照相的時候我不愛笑。在我面前，攝影師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小寶貝，笑一笑。小朋友，笑一笑。小伙子，笑一笑。”這些稱謂隨著我年齡的增長而改變，然后始終都是以“笑一笑”結尾。我他媽才不笑呢，我又不是賣笑的！

愣了一秒鐘，我暗笑自己自作多情，她怎么會和我合影，那不等于昭告天下我們在一起了嗎？這家店離西城中學那么近，其他同學看到了怎么辦？

“楊小和，過來，我有事給你說。”不知道什么時候，她離開了藤椅，走到了店里的角落處。

“什么事兒？”我走了過去，心臟強烈地搏動著。

“我們讓他給我們合個影吧！”她說。

“但是……但是那……”我表面上遲疑著，心里卻狂喜不已。

“半價啊，傻瓜！今天花了40多，一會兒付賬只需要交20就行了。”她精明起來像極了狡猾的商人。

“老板，我們今天照，這一頓就能享受半價嗎？”她又沖老板喊道。

老板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來吧！”

多么豪爽的一句“來吧”！我倒像成了落入匪首的良家婦女，被她拽著走進了鏡頭。

我們擺了好多造型，拍了好多張，喊了無數遍“cheese”。

終于，袁小麗滿意了，“就這張吧，這張好！”她指著數碼相機興奮地喊著。我也特別中意那一張，照片里的我笑得那么燦爛，毫不嬌柔做作。

4．

走出飲品店，失去了空調“庇護”的我們又像被“釘”在了一張鐵板上，熱的痛不欲生。

“七月底就可以專科報名了，八月上旬就能拿到錄取通知書，到那天，我會組織全班聚會，聚完后當天我們就走，地方我選好了，就去W市，住一個星期。我爸爸在那邊有朋友，他會為我們安排好一切，費用我全包。”她盤算著。

W市是一座沿海城市，人少，肅靜。我使勁兒點了點頭，又拿出手機，“啊，11點多了，不行，我得趕快回家。”

我都忘了家里還有一個一定快要爆炸的我媽，正等著我自投羅網，自己留下的爛攤子，始終都要去面對，收拾。一進家門，我媽就紅著眼看著我，里面充滿了殺氣，但她也很失落，一句話都沒跟我說，坐回了沙發看《浪漫滿屋》去了。

我樂得清閑，回想著剛才的那張合影，吹著空調，對著寫字臺上的臺燈傻笑。

“這算是開了一個好頭吧？”我心里想，“這次W市之行就是最佳機會了，我一定會對袁小麗表白。我們之間就只剩下這一層窗戶紙了，必須由我來捅破的窗戶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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