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聽見嘩啦啦的雨聲,抑制不住的喜悅就涌了上來。
記憶里雨聲最多的時候是在老院子,夏天。
廂房是一間后來蓋起的平房,一到暴雨,房頂就匯起很厚的雨水,嘩啦啦地傾斜而下。爸爸在檐下放了一對鐵桶,一個接滿了就換另一個,剛開始還倒出水來再接,到后來就干脆不理會,任它溢,將近處的地面沖刷成溝。這時候的院子也定然是很厚的一層水,雨滴在里面,吐出一個又一個大泡泡,空氣里滿是泥土味、雨腥氣。等到嘩啦啦響一大陣,聲音就慢慢變小,房頂的水也慢慢變細、變緩,最后就滴答起來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徹底放晴了。
若是初夏,就只有在水里淌著玩的樂趣,可若是夏日再深些,知了的幼蟲開始出窩的時候,那就好玩了。趕著去撿知了蟲吧,一個個都泡在水里掙扎呢。這些幼崽可是美味,北方的孩子不知每季要吃它多少,烤的、炸的、炒的,一個個饞猴似的。
還有一個熱鬧的事就是去挖水渠,確切的說是跟在爸爸后面看他挖水渠。
大門口地勢低,鄰居家的水流到這里就不走了,越積越厚漫到院子里,爸爸就扛起鐵鍬疏通水道。這邊挖個渠壕,那邊打起土圍墻,然后踢踏著雨鞋村子里轉轉看看。這時候的村子也是熱鬧的,這家那家、這院那院的免不了出來幾個人,看看水勢,聊聊天氣,還有趁水打鬧的小孩子滿地跑,跟過節似的。
高中后拼著命地學習。一次晚自習,忽然下大雨,電閃雷鳴,安靜的教室也漸漸騷動,“啊”——停電了,一片尖叫,接著就是亂哄哄的維持秩序的聲音,三三兩兩的蠟燭慢慢燃起,燭火閃耀,雷鳴依舊。就是在那樣的夜里,靜靜的聽著雷聲,聽著雨聲,又激動的遐想,興奮的放松著,說自己是“枕著雷聲入睡”。
那時候已經搬進了新院子,一個月回家一次,總是在后間小屋子。后院里的桐樹剛剛長起來,可還是經不住暴雨的敲打。“啪”、“噠”,正是葉子掉落的聲音,偶爾穿過在“滴”、“答”的落雨聲,爬上寂靜的雙耳。夏天的葉子不比秋天的,又肥又重,落時不是悄無聲息的“飄”,卻是跌跌撞撞的“跌”——每次捕到這個聲音,都忍不住窩進被子,笑著入睡。
風雨中的記憶總是不易忘懷。“跳雨”,是和阿陳、老大一起回宿舍時候認識的一個詞,直到現在才發現這雨一直跳在腳,跳在眼,跳在心,精靈一樣安撫著焦灼的靈魂。錢塘江畔看雨看雷,直劈入江的電光,綿陽夜中聽雨聽聲,輕擊雨篷的滴答聲,還有蓉城,忽然而至的春雨,敲落一地樹葉,敲醒久違的喜悅……回憶、還有憧憬,隨著雨聲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