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婆 媳 情
? ? ? ? ? ? ? ? ? ? 顧? 冰
? ? ?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今天，我要寫的是婆媳經(jīng)。
? ? ? 近來，老伴常嘮叨，你寫的東西，給誰看，誰愿意陪著你故事中的主人公，難過落淚？我想，青蔥的歲月，總是難忘的。我寫他們，并不為了給誰看，而是在我生命中，曾經(jīng)與我同行的人，他們跌宕的生活遭遇，以及精彩的精神世界，是那樣打動過我，它促使我思考，從而豐富了人生。至于能不能吸引人的眼球，打動人的心弦，我并不在乎。我只知道，對別人來說，也許不足為奇，不屑投之一瞥，但對于我，卻縈牽于心，敝帚自珍。僅此而巳。
? ? ? 公鴨是村上最具爭議的人物。有人說她心直口快，女人身子男人性格，也有人說她肚里一包亂稻草，嘴巴一口臭茅坑。不過，俗話講，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公鴨最強橫，在她婆婆的淫威面前，卻屁咻咻像只小雞。公鴨大嗓門，但她婆婆嗓門更大，我們叫她鏜鑼，只要鏜鑼一響，公鴨立時吃癟，連大氣也不敢喘，而且，她的毒舌，遠(yuǎn)近聞名。
? ? ? 鏜鑼還有個小兒子，叫槐大。由于母親強勢，他和他爹一樣，膽小懦弱。三十好幾了，也沒討到老婆。介紹的姑娘倒不少，對小伙子也中意，但一見鏜鑼，就一百個不愿意，這個婆婆的飯，難吃，除非碰上個媳婦是雌老虎。
? ? ? 感謝萬能的造物主。世界上，還真有這樣一位雌老虎。她叫阿珍，桑崗村人。阿珍有四個哥哥，她是獨女，稍腳，她阿媽四十多歲生了她，可謂老蚌生珠，從小寵著她，哥哥讓著她，她便成了家里的女皇。
? ? ? 阿珍過門后，鏜鑼吸取和大媳婦公鴨關(guān)系搞得僵尸一般的教訓(xùn)，再是，槐大能討到老婆不容易，因而待阿珍視同女兒，人們說，若討俏，大做小么。鏜鑼一只珍藏了幾十年的陪嫁玉鐲，給了阿珍。不久，阿珍就開始病熱，(孕期反應(yīng))，鏜鑼想方設(shè)法給她弄好吃的，重活累活都不讓她沾手，她儼然成了女皇，連在娘家也沒有如此待遇。不過，這也說得過去。天下爹娘護(hù)小兒，做老的，偏心總是有的，一碗水哪能端平。
? ? ? 可是，公鴨心里卻很是不平衡。進(jìn)了顧家門十多年了，忍氣吞聲，婆婆什么時候像對待阿珍那樣對待過自己？那個雌老虎，也沒見她發(fā)過虎威，不知她依仗什么，降伏了婆婆。會叫的狗不咬人。她怨自己呱啦呱啦，有口無心，瞎厲害，其實一點用也沒有。此時，她心里將對婆婆的恨，又轉(zhuǎn)移到了阿珍身上。
? ? ? 然而，新箍馬桶三日香。沒過幾天太平日子，這個家里的戰(zhàn)爭，便悄然地來臨。
? ? ? 鏜鑼愈來愈看不慣阿珍。你在娘家一向嬌慣，我管不著，現(xiàn)在病熱，當(dāng)起了少奶奶，也情有可原，但是，卻太不會過日子了。比如燒火，稻草上還有稻粒，鏜鑼總要把它捋下來，聚少成多啊，想想困難時期，從石臼縫里摳出點米粉，熬粥喝了，眼睛都會一亮。可阿珍卻懶得捋，這樣大手大腳，就是金山銀山，也要吃窮，這個家又不是沈萬山。再比如，阿珍房里的馬桶，不知道是金的還是玉的，一次，鏜鑼的馬桶正好倒了，放在外面晾曬，一時內(nèi)急，用了她的馬桶，阿珍就一臉不高興，連忙用毛巾擦。鏜鑼立時覺得受到了污辱，便指著阿珍的鼻子敲起了鑼。你是嫌我臟了你的馬桶，是吧？那好，你別吃我做的飯，免得臟了你的嘴。雌老虎阿珍終于怒不可遏，將唾沫星子噴到鏜鑼臉上。做大不稱，不如猢猻。鏜鑼何時這般蒙恥，她氣急敗壞地一腳朝馬桶踢去，馬桶骨碌碌側(cè)翻在地，滿屋糞便流淌，臭氣熏天。
? ? ? 公鴨沖了過來，把婆婆拽出了阿珍的房間。婆婆，打架也不找好對象，五六十歲的人了，你是她的對手？在一個屋里生活了十多年了，鏜鑼第一次感覺公鴨說了一句暖心話。然后，公鴨又幫阿珍收拾，勸道，串條嬸，牙齒和舌頭還有打架的時候呢，氣壞了你肚里的寶寶可不合算。公鴨可謂兩面討好，阿珍覺得妯娌說的在理，總算有個知心人。但末了，公鴨又說，這才開頭，你不知道我這十多年，是怎么過來的。也正應(yīng)了那句話: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她的意思很明白，好戲還在后頭呢。她恨不得當(dāng)根摟火棍，希望這場火燒得更旺。她暗自高興。俗話說得好，十對婆媳九對惡，惡婆自有惡媳磨。這會兒，雌老虎可算為自己出了口氣。
? ? ? 這場火還在繼續(xù)燃燒。阿珍在房門上貼了一張紙條:鏜鑼和狗不得入內(nèi)！她聽她阿哥說過，從前，洋人在上海的一個公園門口，張貼華人與狗不得入內(nèi)的告示，羞辱國人。對付這樣的惡婆婆，就要針鋒相對，決不能心慈手軟。這下，無疑火上澆油，使氣氛愈加變得劍拔弩張。鏜鑼喝令槐大離婚。多年媳婦熬成婆。自己做媳婦的時候，怎敢如此，這是要反天！可憐槐大同意不是，不同意也不是。眼看這對婚姻的大壩瀕臨崩決。看著唯唯諾諾的丈夫，阿珍甩下一句話:你和你娘過去吧！然后，回了娘家。
? ? ? 第二天，阿珍家開來了大隊人馬。她阿媽走在頭里，緊跟著是四個哥哥，再是姨啊姑啊，叔啊伯啊，浩浩蕩蕩，聲勢威厲。在鄉(xiāng)下，講的就是人多為王，這陣勢，誰見過？這下鏜鑼可要吃牌頭了，誰讓她把火星燎成了大火，又火上澆油，變成沖天之勢！
? ? ? 眼看一場激戰(zhàn)就要爆發(fā)，誰知，阿珍娘說，我們不是來打架的，而是來賠罪的，說著，當(dāng)著鏜鑼的面，氣憤地打了女兒一個巴掌，責(zé)備自己家教不嚴(yán)，女兒不懂得孝順長輩。她還讓阿珍跪下，請求婆婆原諒。
? ? ? 常言道，婆婆嘴上一只鼓，走到哪兒說媳婦，媳婦嘴上一面鑼，走到哪兒說婆婆。婆媳之間恩恩怨怨，疙疙瘩瘩，平常不過。但這種娘家人傾巢出動，興師問罪，實屬少見。鏜鑼聞之，遂調(diào)兵遣將，打發(fā)和尚去搬救兵。不料，親家姆這么一來，使勢態(tài)急轉(zhuǎn)直下，倒讓她不知如何應(yīng)對。槐大原本就不想離婚，這會兒，鏜鑼自然不再提離婚的事，況且，阿珍已有身孕，那可是顧家的種。
? ? ? 人群散去，老姐倆又說了不少話。阿珍娘說，天下父母心在兒上，天下兒女心在石上。你有二個兒媳，我有四個兒媳，要是都像阿珍這樣忤逆不孝，娘家人打上門來，我這當(dāng)婆婆的，不要被打成脂油渣！不瞞你說，我家也有難念的經(jīng)，為了給四兒娶親，借錢蓋了二間房子，債主催著要錢，我哪里還得出，就是把我這老骨頭賣了，能值幾個子，可我那四媳婦還一百個不滿意。哎！不聾不瞎，不好當(dāng)家。我就只當(dāng)沒聽見沒看見。
? ? ? 這時，鏜鑼不禁深深自責(zé)，自己總比阿珍多吃幾斤鹽，卻和孩子一般見識，還攛掇他倆離婚。親家非但沒有怨恨于我，還責(zé)罵自己女兒。人家四個兒媳，和和睦睦，親如母女，比比親家，我這婆婆是怎么當(dāng)?shù)模呃。∽约簺]有女兒，將來老了，不還指望兒媳服侍，大兒媳串條娘，我把她得罪了，現(xiàn)在，又和阿珍結(jié)了怨，到那時，恐怕爛在床上，也沒人照料。
? ? ? 人們都說，牙齒是鈍佬。不久，鏜鑼上碼頭不小心摔了一跤，股骨粉碎性骨折，住進(jìn)了縣醫(yī)院，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像個活死人，吃喝拉撒，全靠人侍候。二個兒子服侍了二天，就吃不消了，再說，家里還有一堆農(nóng)活要做。
? ? ? 這時，公鴨乘機對阿珍說，別心軟，讓那老家伙吃點苦頭。平時，不把我們做媳婦的當(dāng)人，現(xiàn)在也別想差遣我們，再說，你挺著個大肚子，也不便照顧病人。我即使有心，也走不開，你看，串條還小，還有豬啊，羊啊要喂，哪有那個閑功夫！
? ? ? 公鴨滿以為和阿珍結(jié)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阿珍會聽從她的主意，不然，怎么叫雌老虎呢？誰想，阿珍斬釘截鐵地說，我去縣醫(yī)院陪護(hù)婆婆。因為，她聽阿媽說，前些日子，狗子嬸給她娘家送去了二百元錢，讓她阿媽還債，還說，這錢是阿珍婆婆托她轉(zhuǎn)交的。人心換人心，父母的心在兒上，兒女的心決不能再在石上了。
? ? ? 阿珍跟婆婆說起此事，鏜鑼一頭霧水，她壓根就不知道緣由。
? ? ? 阿珍又找到狗子嬸詢問，狗子嬸說，錢是公鴨給她的，公鴨只講錢是婆婆請她送的，還特地關(guān)照不要響，搞得神神秘秘的。
? ? ? 順藤摸瓜，阿珍接著問公鴨。大嫂，你這葫蘆里，裝的到底是啥？
? ? ? 公鴨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串條他嬸子，經(jīng)過這件事，我可想明白了。那天，你娘家來了那么多人，可把串條嚇壞了，不料，虛驚一場，雨過天晴。可是，串條說，他長大了，不要結(jié)婚，他怕媳婦和我吵架，怕我逼他們離婚。我們都是要做婆婆的，我們是做孩子害怕的婆婆，還是做孩子喜歡的婆婆？如果還像過去那樣，我真怕以后連婆婆也做不成。我所以沒跟你說錢的實情，還試探你對婆婆的態(tài)度，是為了使我倆共同明白一個道理，今天的好媳婦，將來也會是個好婆婆，今天的壞媳婦，將來也就成了壞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