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

那年，正好高考結束，有長達3個月的暑假。

記得高考結束后那段時間，我和哥哥搭在爺爺、小嬸家吃飯，因為爸媽出去打工了。等成績期間，心情是忐忑的。放榜那天，正好在吃飯。

好朋友Jill Jill興奮地打來電話說可以查成績了！我和哥緊張得馬上去打高考成績查詢電話，爺爺卻鎮定平靜地說：“先吃飯，吃飽再去查。”其實他也是期待的，孫子孫女能考到好大學嗎？尤其是這個從小在鎮上出了名讀書棒的孫女，會不會馬失前蹄丟了他的臉？還有復讀了一年的孫子，會不會又一次名落孫山？

顯然，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按耐得住心情。查詢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我意料之中地驚喜——“總分707分！物理468分，語文…”聽到物理400多分，真是驚出一身冷汗！還好數學、英語、綜合三科都上了700分，語文也有600多將近700的高分！硬生生把總分拉上去了！太好了！我聽了兩三遍才總算定下神來。

換哥查詢，還好哥也考了不錯的成績，上重本線沒問題！

回到飯桌上，把好消息告訴了他們，爺爺只是嘴角上揚微微一笑：“嗯不錯，吃飯吧。”孫子孫女同一年雙雙考上重本，在GK這個小鎮還是史無前例，自家爺爺這么輕描淡寫，不禁有少許失落。不過沒有關系，我不在乎。

其實，我們考上重本這件事情，成了爺爺在朋友親戚間和村里炫耀的資本。他是個愛面子、虛榮心很強的老頭子。

記得小時候，爺爺總是跟我說，誰誰的女兒讀書很厲害，你要向人家學習。后來我成了年年期中期末考全鎮第一名的傳奇，再到考上重本大學，我終于在他面前揚眉吐氣了。

爺爺生病的日子

癌癥，第一次發生在身邊

爺爺的病被發現于高考結束后的那個暑假。卸下備考重擔的我，輕松玩樂。忽然，爸爸叔叔們包了一輛面包車，帶著爺爺去縣城看病。回來之后，爸媽悄悄囑咐我們兄妹：“告訴你們一件事，不用害怕。以后不要太靠近爺爺，爺爺查出來有肺癌。”

癌癥，第一次發生在身邊，而不是電視機或書上。心里默默震驚。謹慎的爸媽擔心爺爺身上帶有傳染性病菌，保險起見，作了嚴肅的囑咐。并且，叮囑我們裝不知道，避免爺爺承受不住，大家一起瞞著爺爺。

孤苦無助

最后的日子，爺爺孤獨、恐懼而又無助。即使三個兒子都住在隔壁，因為他此前的偏心自私、無情無義，兒子兒媳們都對他避之則吉。

暑假里我每天在家幫忙做家務，爺爺拖著疲憊、疼痛、日漸瘦弱的身軀，在隔壁嘆氣、呻吟，于心不忍，卻不敢去幫他——不忍心看他，我害怕會不會真把病菌傳染給我，害怕我的幫助傷了他的自尊心，或是怨恨他對我一家無情無義。

有一次我在院子里洗衣服，偷偷瞄到爺爺自己在隔壁廳里吃粥。小嬸和奶奶不知所蹤，四嬸約上姐妹去鄉下玩幾天，媽和爸則和往常一樣去舅舅鮑魚場里打工。我一邊手里忙活著，一邊眼睛一直往爺爺那邊看。只見他緩慢地走得很吃力，自己去廚房勺了一碗粥出來，坐下，拿勺子的手都抖動著——想必一定很痛苦吧，因為癌細胞擴散已到晚期，大腸胃部壞死，許多天沒有大便了，肚子鼓得硬硬的。

忽然，只見爺爺手一抖，似乎粥倒在地上了。他使勁喊了我，聲音卻也還是微弱，但我隱約聽到了，因為我正看在眼里，趕緊洗凈手過去，爺爺有點羞愧支吾地說：“我剛剛勺子沒拿穩，不小心倒了點粥到地上。”“哦，我找布擦一下。”竟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說不出一句“沒關系，擦擦就好”安慰的話。“拿廚房地板上那塊布就行了。”他似乎想減少我找布的麻煩。“我知道了。”

整個拿布、擦地板的過程，我都不敢正眼看爺爺一眼，生怕我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傷了他的自尊心。是的，他是個自尊心強、霸道自私的人。曾經為了維護別的兒子，對我爸一家蠻橫無情，如今卻潦倒到需要我的幫助，一定很傷自尊吧。

曾經他偏袒的四兒子五兒子呢？他偏愛的四兒媳五兒媳呢？平時都在家，偏偏這時候都找借口逃到娘家去了？看到他如此下場，盡管對他以前的所作所為有怨念，此時已經不怪他了，甚至挺同情他。老年兒孫滿堂，卻病無所依，孤苦無助。盡管兒子們騙他說檢查結果是沒問題的，但仍疑點重重，加上日益難受的身軀，天天活在懷疑自己患了重病、兒子們放棄他的恐懼中。可悲！

親戚的探視

也許是兒子們猜測爺爺時日不多了，將病情通知了親戚朋友們。隨著爺爺病情加重，陸續有越來越多親戚朋友前來探視。

大多親戚朋友只是普通地安慰下就離開，而小姑婆聽到爺爺病重無助的哭訴，怒了。小姑婆當著爺爺面，哭著怒斥這群不孝子孫，大家都無言反駁。然而，也于事無補，病已是晚期，兒孫們也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為他治療，爺爺的痛苦用藥物也難以緩解。

妹妹的病

幾乎與此同時，出外打工的妹妹辭工回來了，說是與同事爭客戶發生了沖突，一氣之下不干了。爸爸也因為這樣責備她忍耐不住一點氣。那段時間妹妹在家情緒波動很大，動不動就發脾氣，家人說兩句她就躲到房間里面哭。

直到后來，妹妹感冒去看病，醫生才發現妹妹脖子有點粗。去市區檢查之后確診——甲亢。原來之前的種種情緒化都是病癥，不是妹妹壞脾氣，而是生病了。忽然覺得很對不起她，委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