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繆
午夜的大街上，男人徘徊在便利店門口的一排販賣機旁，不僅有飲料販賣機，還有便當，T T的自動販賣。
不過吸引男人注意的是排在最后的那一臺機器，上面寫著“回憶販賣機”，男人嘴角抽出一種不相信且不屑一顧的一絲冷笑，但是就像小時候沒玩過的玩具與游戲，即使不那么喜歡，但還是會抱著玩著試試的心態，男人最后將硬幣投進了這臺看上去神乎其神的販賣機里。
男人今年已經四十歲了，他看上去神情憔悴，一臉愁容，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一定遭受了某種沉重的打擊才有的面相。
對于這個男人來說，他經歷的這小半生曾經有過光輝的時刻，但是光彩過后，他走的更多的是人生的下坡路。
那些凄暗的日子摧殘了這具曾經健康優美的軀體，酒精是麻藥，也是解藥，只有在醉倒的虛幻里，他的靈魂能得到片刻歡愉。
在他短暫快樂的時光里，有美麗溫柔的妻子，乖巧活潑的小孩，意氣風發的事業，但這都是一去不復返的事情。
然而在現實里，他常常想不起來妻子溫柔可愛的模樣，能記住的都是惡語相向，以及妻子與孩子的遠離。
隨著硬幣“啪嗒”一聲被吞噬進這架機器里，男人的眼神注視著取貨口，但是許久了也不見什么東西出來。
此刻男人有些惱怒，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連臺機器也作弄他。
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還憤怒的給了這機器一腳，隨著這一腳出去，只聽見販賣機里傳出一陣“呼啦啦”的歡快的聲音。
男人停住了，他彎下腰把手伸進取貨口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飲料罐狀的瓶子，上面寫著些許說明。
男人用他不大不小的聲音念出來：回憶之水。作用。幫你回憶已經遺忘的時光。時效。2小時。
男人依然表現出不以為意的神情，嘟囔：現在的商家，賣個水搞的這樣懸乎。
說完還是將水塞進那已經裝著一瓶酒的臟兮兮的皮包里。
男人回了家，依舊是冷清清的一個人的家，灰塵滿屋，彌漫著一種不清潔的氣味。
男人將包里的酒取出，又把準備已久的藥片拿出來，擺放在堆滿各種雜物的桌子的一角，設想著明天一早，那些登門逼債的人所看到的場景：男人死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屋里的燈光昏暗，男人覺得嘴內干涸，在找了一圈屋子也沒有找到水的時候，他看到了包里的那瓶在奇怪的販賣機里取出的水。
反正呆會就要死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他就將整瓶水灌進去了肚里。
喝完之后，空瓶被男人以拋物線的方式扔到了屋外，透露出一種即將要解脫的截然不顧的感覺。
男人漸漸感到暈眩，恍惚之間他好像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妻子在跟他招手，臉上微微笑，眼角掛著燦爛的愛意。
那是他們的熱戀時期。那個時候，他就像一顆汲取了力量的飽滿的植物，渾身散發著生氣。
接著，他們順利走進了婚姻，有了一個漂亮聰明的孩子，事業也穩步上升，如果這樣一直下去的話，他會成為那些具有相似幸福的一類人。
接下來發生的就是他不用回憶也能想到的現實。事業驟降，脾氣暴躁，終日酗酒，妻子離開，孩子冷淡…
那些曾經快樂的回憶震顫，撕扯著他的每一根神經，因為曾經擁有過。與此同時，他也在這預備結束人生之際，從內心萌出一絲悔意。
男人醒過來之后，已經是淚流滿面。相比之前的心灰意冷，此時的他內心多了一絲溫暖。也讓他領會：死亡并不能解決任何事情，只會造成更多的傷害。傷害只能去彌補。
重新像一個男人一樣站起來，去承擔自己的責任，彌補自己的過錯。他想到。
此時，天已經漸漸亮了，男人在門后的垃圾堆里找出那個空的飲料瓶，把它放在屋里一個稍微整齊干凈的地方。整理了一下頭發與衣服，他又朝屋外邁出去。
也許是朝城東面的人才市場走去……
是夜，又一個男人徘徊在便利店的門口，他在自動販售飲料的機器旁邊，看到了一個奇怪的販售機，上面寫著販售“回憶”。
他投了一個硬幣進去，只聽見硬幣“呲嘍”一下滑落的聲音……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