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的睡眠

題圖攝影:lcarissimi 圖片授權:CC0協議

波坦尼克諾卡握住鵝毛筆,滿意而鄭重的在棕櫚葉尾輕輕點下,一篇故事寫完。波坦尼克諾卡明白,自己又將一夜無眠。

不過波坦尼克諾卡早有準備。他將曇花放在桌上,拿出裝有蟋蟀的盒子,又給自己的小木杯倒滿酒,然后舒服的躺在窩里,聆聽蟲鳴,等待花開,擁抱失眠。

一開始,波坦尼克諾卡沒有這么坦然,總是很焦急的想找回自己的睡眠。他冒著吵醒冬眠熊的危險,找遍所有樹洞———— 一無所獲;也在門口與窗檐上,掛滿鈴鐺花,試圖召喚睡眠———— 但只招來了晚風和蜜蜂??傊裁崔k法都沒用,只要波坦尼克諾卡寫完故事,當天就沒法入睡。

這是波坦尼克諾卡仔細觀察了半年后得出的結論,證據確鑿。不管落筆是在早上七點,還是晚上十點,只要今天寫完了一個故事,今夜就沒有睡眠。

這能怎么辦呢?波坦尼克諾卡能不寫故事嗎?波坦尼克諾卡不能不寫故事。好在一個星期也就失眠一天。慢慢的,波坦尼克諾卡也就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甚至開始精心安排活動,把多出來的一個晚上作為故事福利送給自己。

波坦尼克諾卡曾背上茶壺,就著月光數過林深處最大木樁的年輪———— 835圈;也曾完整看完蜘蛛織完一張網,并畫下步驟圖———— 以后說不定能在故事里用上;還觀察了各種鳥類的睡姿,但是被貓頭鷹發現警告了。

總之,夜晚的趣味讓波坦尼克諾卡漸漸忘記了失眠的痛苦,也讓他更加難以想起,這些失眠都是在他走進巫嗚靈葉商店后才開始的。

那天云朵是灰色的,垂得很低,像喝飽水的牛肚子。胸悶又卡文的波坦尼克諾卡走出屋子,沿著小路散步,不知不覺來到森林深處。等回過神時,波坦尼克諾卡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蘑菇前。蘑菇蓋是紫底白點,邊緣還有墨綠色藤蔓攀附。柔軟的藤蔓靈活的打著卷,組成商店名:巫嗚靈葉。

一只山羊從蘑菇背后走出,山羊角上坐著一只青蛙。青蛙說:「開業大酬賓,全場五折。這位先生,可以進來坐坐,我們有辦法讓你不再卡文。」

波坦尼克諾卡還沒從驚訝中恢復過來,兩腳不由之主朝大蘑菇走去。

「 放心,我們有職業操守,絕對守信?!股窖蚯嗤軒еㄌ鼓峥酥Z卡走入商店。

最終波坦尼克諾卡簽下名字,購買了故事輸送服務。故事的單價是一個夢,也就是說,每成功輸送一個故事,波坦尼克諾卡就要支付巫嗚靈葉一個夢。最后,根據購買協議,走出蘑菇的波坦尼克諾卡忘記了這個交易。

回過神的波坦尼克諾卡,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森林深處。雨滴一粒粒砸下,波坦尼克諾卡匆忙跑回家,洗完澡,順利寫下故事,開啟了失眠之旅。

曇花花瓣似乎抖動了一下,波坦尼克諾卡把身子往前傾了傾,想看仔細一點。黑夜里四只蝙蝠飛過,停在波坦尼克諾卡屋頂,等著收割睡眠。

「 你這月忙嗎?」

「 忙!買故事的人越來越多了,一周要跑好幾個地收割?!?/p>

「 我也是,翅膀都酸了。這睡眠不輕啊。」

「 我就納悶了,要收的不是夢嗎?我們干嘛要把整晚的睡眠都打包走?!?/p>

「 你新來的吧?大樹轉移都得用泥包著根,金魚轉移還得帶上一缸水呢,夢那么易碎易散,不包著整晚的睡眠,壞了你賠償呀?」

「 嘿嘿......我新來的嘛?!?/p>

......

綻放的曇花真美。波坦尼克諾卡滿意的喝了一口酒,沒注意到四只蝙蝠抓著他的睡眠從窗外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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