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年喪夫的女人,一位老年喪妻的男人在兒女們冰冷的阻止聲中牽手了,開始了他們夕陽中的浪漫旅程......
女人說:兒女們反對,以后見面時多尷尬呀!男人說:這是我們的生活,為什么非得看他們的態度呢?人生短短幾十年,若不讓自己過得快樂,那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嗎!就拿我原來的老伴來說,一輩子相夫教子,話不多說,門不多出,最后得了癌癥,不還得我自己貼心伺候嗎。雖然兒女們都很孝順,但他們都有自己的工作,想多抽點時間照顧,困難太大了。因此,我想開了,為自己活著,減輕他們的負擔。
女人說:我的兒女也都很孝順,但是每天他們都出去了,家里就剩下我自己,心里空落落的,還凈想些從前的事情,傷心幾乎成為我生活的主旋律,我害怕靜,更害怕孤獨。在我說出要和你結合的事后,兩個兒子向我哭訴。媽媽是我們不孝順您呢,還是我們做得什么事情讓您不開心,我們都是國家公務人員,您都放下60奔70歲的人了,還走這一步,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于是,結合后的幾年中,二位老人和自己的兒女們保持著曖昧冷淡的關系,誰也不說破此事的歸宿。早晨,老兩口手牽手一起晨練,然后買早點;上午,一起去菜市場買菜準備清淡可口的午飯,下午約上小區的老哥們、老姐們一起打牌、聊天;晚飯后,漫步在公園的林蔭小路上呼吸新鮮空氣,讓心情在清爽中更快樂,于是夕陽中時不時傳出飽含滄桑的舒心的笑聲,晚霞里,他們牽著手快樂地走向前方.......
作為女兒女婿,我和妻子一直支持兩位老人的婚事,于是二老也就和我們走得親近些,有時候從地里挖來新鮮的野菜,就會在家里一根根擇干凈,和我們約好,親自騎著那輛很舊的三輪,穿過逼仄的胡同和繁華的街區送到我家,然后我把那些野菜按照他們的指點做好,一家人邊吃邊聊,享受我們匆忙生活之余片刻的溫馨。妻隨和,岳父和后老伴愿意和她聊天,談一些二人生活中的事情,無拘無束。娓娓地閑聊讓我們感覺時間過得的很快,雖然家里有住的房間,但是二位老人總是要在天黑之前回自己充滿自由與溫馨氣息的蝸居,他們不愿意打擾我們的生活,但是他們很享受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生活,坎坎坷坷地享受他們牽手之后的生活。轉眼十年過去了,岳父已年入耄耋,阿姨也早已走過古稀。行動遲緩了,家里收拾的越發不利落了,于是我和妻只要周末有時間就會去二老的房子,幫他們收拾房間,做一頓他們愛吃的飯食,我們整理著房間,他們跟在后面一個勁地說:不用收拾了,他們自己收拾就行。我知道這是幸福的勸阻,他們愿意享受跟在我們后面勸我們休息的幸福。歲月的滄桑在他們臉上雕出的痕跡,那一刻泛著紅潤,也顯得平展了許多。
2016年7月的一個早晨,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是岳父打來的,聽筒里老人用低沉而蒼老的聲音說到:你阿姨去世了,心臟病,你們抓緊時間過來吧!我的意識中,阿姨的身體要比岳父好,然而她卻這么匆忙駕鶴遠游。岳父憔悴了很多,看著阿姨靜靜地躺著,他沒有流淚,只是當著我們和阿姨子女的面交代阿姨的事情。岳父指引著阿姨的子女走進臥室,讓他們打開一只箱子,在箱子的底部岳父拿出一個紅布包,打開后說:“這是你媽媽所有的財物,存著的密碼我寫在紙條上了,首飾已經提前和燕子(阿姨的女兒)說了,現金沒有多少。你們清點一下。我和你媽媽提前都說好了,我們兩個不管誰提前走,另一個人一定要和孩子們把財物問題交代清楚。我們一起生活10多年,別的沒有,只有歲月在我們心中凝成的信任。”交代完財物,岳父讓我和妻再給阿姨磕頭,然后說:“我累了,后世我就不參與了,你媽活著我住在她的房子,她沒了,我也不打算在這房子里住了。”說著,兩行渾濁的老淚淌下來。岳父拿出房子的鑰匙給阿姨的子女。燕子哭著抱住岳父說:“叔叔,10多年了,您給我媽的快樂是我們兄弟姐妹給不了的,媽媽不止一次說起您的好,這房子是我媽的,她在您住,她不在了您更有資格住,鑰匙您自己帶著,您在,這房子的鑰匙就不能離開您,您在,門的鎖永遠不能換,您在這我們好來看您。”那天,我哭得一塌糊涂,不知道車開得有多慢,反正在路上有好幾輛車一個勁在我后面鳴笛,我甚至給后面的車堵了將近一個紅綠燈。
阿姨的后世處理完畢,燕子帶著哥哥弟弟要來看岳父,岳父一再推脫,我知道此刻,岳父看到了是殤,送走的是愛。觸景傷情是他這個年齡不愿經受的,但是我勸通了岳父,讓燕子哥三個來到我家看望老人……
有為愛好書法的朋友寫了兩個字“我”和“找”,問我二者的的區別,我隨意地回答:“我”字頭上少了一撇而已。他說:“‘我'字少了一撇就變成‘找'了,找什么呢?”我忽然想起岳父,世間喧囂之中,我們看重的是短暫的浮華,丟掉了本該伴隨我們一生的真誠;我們看重的是外人面前光鮮的臉面,卻丟掉了本該屬于老人簡單的幸福;看重的鳶飛戾天的高度,卻丟失了人生風輕云淡的淡定從容。晚景是一道滄桑與色彩渲染出的圖畫,亦或是許多人回歸生活本真的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