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張臉。血肉模糊的近距離的鬼臉，就在我眼前。

天地可鑒，我平時從來不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還偶爾會幫扶一下老奶奶過馬路。關(guān)于這個鬼是怎么找上門的，我毫無頭緒。

一個周末的晚上，我如常躺在出租屋的小沙發(fā)上看電視，迷迷糊糊快要盹著時，一個縹緲的女聲鉆進(jìn)了耳朵里：“哥哥……”原以為是電視的聲音，我拿手去摸遙控器，這時漸漸感到背后的異樣。

我猛一回頭，差點沒被嚇得背過氣去。

一張臉。血肉模糊的近距離的鬼臉，就在我眼前。如果它有鼻子的話，此時我們的鼻頭應(yīng)該幾乎要碰在一起了。血肉已經(jīng)凝結(jié)成紅黑色的泥狀物，發(fā)黃渾濁的眼珠凸起，幾處森然的白骨，看到這些我胃里翻涌起一陣巨大的惡心，轉(zhuǎn)過頭去狂嘔了起來。

“哥哥！”清脆焦急的少女聲音。

我轉(zhuǎn)回去看，然后抑制不住再次嘔吐了起來。那鬼在我旁邊晃悠著，似乎很擔(dān)心的樣子，一直叫著哥哥。等我把胃里的東西吐完，那鬼在離我?guī)渍蛇h(yuǎn)的地方，沒有再靠近。這鬼……反倒不像要傷害我的樣子。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腿已經(jīng)被嚇得發(fā)軟。驚魂未定，那鬼再說話：“哥哥……”聲音里滿是哀怨。看樣子我暫時還安全，我強迫自己冷靜，盡量不去看她的臉，哆嗦著說：“姑……姑娘，你你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有什么話好好說……能幫到我一定幫你好嗎？”

她著急起來“哥哥！我是你妹妹啊！”我詫異“你是我妹妹？”

“你我兄妹至親！血脈相連！”看她不像在開玩笑，我小心翼翼，怕惹急了她：“可是……我沒有妹妹啊……”

她聲音里帶了哭意：“你是哥哥！是龍葵的哥哥啊！”

“龍……葵？”這名字好耳熟，情節(jié)也似曾相識“你是……哪位龍葵？”

“龍葵是姜國公主，哥哥是姜國太子，哥哥曾經(jīng)承諾過，不再舍下龍葵一人的……”她低下頭，樣子像在抽泣。我更懵了。這個鬼，還是個愛看仙劍奇?zhèn)b傳的瘋鬼？

我長得也不像胡歌啊龍葵姐姐！

而且你們龍葵不是都長劉詩詩那個樣子才對嗎！

“龍……葵，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龍葵被困在劍中千年，日夜思念著哥哥，龍葵又怎會忘記哥哥？倒是哥哥，怎會對龍葵如此冷漠？”她又抽泣了起來。委屈的聲音讓人聽之動容，然而實在無法和眼前血腥的恐怖片畫面聯(lián)系起來。

我：“……”

所以我是無緣無故被你找上門的？

二

“你找到了滅國的仇人？所以你是想報仇了？”等我能稍微適應(yīng)她這張滲人的臉了，拖著兩條發(fā)麻的腿換了個坐姿。“家國之仇，豈能不報！龍葵拼盡全力，也要和哥哥一起報仇雪恨！”

不要隨便把別人扯進(jìn)來啊喂。

她定定地看著我“龍葵終于尋得哥哥，龍葵立誓，再也不和哥哥分離了！”

我打了個寒顫“那個……龍葵，你能換個形象嗎，我看著……不太習(xí)慣。”她歪了一下腦袋，說：“龍葵明白了，難怪哥哥會對龍葵如此冷漠，是龍葵思慮不周。”隨后站定，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

“哥哥，龍葵這樣可以嗎？”

怎么看都只是身上的破布衣裳換個顏色啊“這是哥哥送龍葵的廣袖流仙裙。”她認(rèn)真地補充“哥哥能記起來嗎？”

“恩，還行吧……那個，你說的仇人，是誰啊？”

她伸出一根白骨一樣的手指，指著桌上的擺的相框。我看過去，那是我和我媽在旅游時拍的一張合照。我難以置信的問“她？”她點頭。如果還能看清她的表情，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一臉悲憤。現(xiàn)在的我也是，一臉悲憤。

“她是？”“她就是當(dāng)年敵國的君王。”

“不會吧！你一定是認(rèn)錯人了！”我捂住心口不讓自己爆粗口。這鬼還瘋的不輕，她是我媽啊姑奶奶，你別鬧了我給你燒紙錢好不好？

“哥哥！你忘了當(dāng)年我們國破家亡的仇恨了嗎？還是說，你已經(jīng)不再是龍葵的哥哥了？”她激動起來，語氣帶了慍怒，渾身的衣裳竟然開始變成紅色。龍葵一變紅就要殺人了，我忙說：“好好好，報仇報仇，你先別激動。”

她平靜下來，冷眼看著我。我試著商量“但是要給我點時間，畢竟她對我有生養(yǎng)之恩，哪能說報仇就報仇。”她沉吟了一下“哥哥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龍葵相信哥哥。”

怎么辦，我怎么就攤上這種事了。

三

我一出門就攔了一輛車，飛速奔去老市區(qū)的算命瞎子那里。

“大師，我該怎么辦？”帶著哭腔，我把口袋里的錢都掏了出來。算命瞎子聽完我的情況，面露難色地?fù)狭藫项^“小伙子，看情況還是個厲鬼，不是我能降伏得了的啊。”

“大師！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是我認(rèn)識的人里唯一有道行的，一定有辦法，你再用力想想！”

“小伙子，不是我不幫你……”見他猶豫，我一咬牙“大師，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

“我朋友是城管大隊的。大師你這么不配合的話，就別怪我……”拿起手機，我故意按響幾個鍵。“哎哎哎，你這小伙子怎么這樣不講理，別別別，別打了。”他伸手想攔住我，我一躲開：“大師，你做做好事，幫我這一次，我跟我朋友通透一下，保管你以后在這里想做多久做多久。”“你這人怎么……”大師哭喪著臉“我想還不行嗎？”。

于是我和算命瞎子兩人坐在馬路牙子上開始思考。

在抽完一整包煙后，他終于開了口：“小伙子。”“啊？”“你騙人厲害嗎？”

我胡亂編城管的話被發(fā)現(xiàn)了？我心虛地問他：“干嘛問這個？”“先別管，你覺得你的演技行不行？”“這個，還可以吧……”不然也騙不了你啊。

“那好，”算命瞎子把腳底的煙頭踩滅 “這鬼怨念很重，就憑你我兩人之力沒辦法收服，只能靠智取了。聽你剛才的話，她會纏上你，全憑她一己執(zhí)念，只要解開她在你身上的執(zhí)念，大概就可以擺脫她了。”

“我試過了大師，她認(rèn)定了我是她哥哥，一說不就要殺人，根本不好商量啊。”我哭喪著臉。

“辦法也不是沒有……”

我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一絲希望“哦，大師您說！”

四

我對面坐著一只鬼。我在盡力表現(xiàn)的自然一點。

“哥哥，是有話要對龍葵說嗎？”依舊是一個清甜好聽少女聲音。

“龍葵，你一向是個聽話的孩子，”我幽幽嘆氣，盯著她的臉“什么時候也變得現(xiàn)在這樣暴戾。”她聽完一愣，似乎已經(jīng)入戲“哥哥……”她想解釋什么，我一把打斷“別叫我，我不是你哥哥。”

完了完了，她就要變紅色了。我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假裝出沉痛的表情，自顧自地繼續(xù)說下去“你知道李逍遙嗎？”

此話一出，她身上的紅色突然退了下去。

“我不是你哥哥”我一字一頓地說下去“你哥哥是景天。而在下，是李逍遙。”

我覺得世界欠我一個影帝。

“不，你騙我。”“我沒騙你”我的腿一直是微微顫抖的“只有李逍遙才能穿越時空，你哥哥早在千百次轉(zhuǎn)世輪回里變成蕓蕓眾人中的一個，怪只怪你沒有早點找到他。不然你以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雖和你哥哥有同樣的相貌和氣息，你看清楚，我是李逍遙。”她好像被我的話唬住，半晌沒出聲。我緊張得冒了一身汗。

她忽然冷笑起來，笑得陰森詭異，我臉上的表情差點要繃不住。“既然你不是哥哥，那你也沒必要活著了。”她身上的紅色在迅速蔓延，殺意越來越重。

“放肆！”就在此時，我使勁大喝一聲，暴怒的表情連我都分不清真假了。“我是你哥哥的恩人，是你哥哥他爹的師傅！你以為這樣做，你哥哥會原諒你嗎？”

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欠我一個影帝。

可能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囂張喝住，對面的氣焰竟然弱了下去。我乘勝追擊，別過臉去，留下一個氣極的側(cè)影。那鬼慢慢開始哭，先是低低抽泣，然后抑制不住地嚎啕，單聽聲音像極了一個悲慟可憐的姑娘，也不知道那張臉上有沒有眼淚流出。

“那……那我怎么能找到我哥哥……”

“我說過了，你哥哥早已泯然眾人，遇見了是緣分，遇不見是命數(shù)。”

那鬼抽抽搭搭地哭了很久。

她終于走了。我長長地舒了口氣，躺在沙發(fā)上再也沒力氣動彈。明天要求道符灑點紅花水驅(qū)邪才行。

五

一個周末的晚上，我如常躺在出租屋的小沙發(fā)上看電視，迷迷糊糊快要盹著時，一個縹緲的女聲鉆進(jìn)了耳朵里。

“逍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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