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頓的《幸福額度》和《你們的幸福》
文/江北客@漁樵令胡@千江尋一客
最近破天荒兩次在歌里聽到牛頓的名字,一次是蕭敬騰的新歌《狂想曲》,有這么一句,“海頓的旋律/牛頓的引力/遲鈍的自己/穿越了古今/我在天上飛”。
天上風箏在天上飛,接踵而至的是蘇打綠新專輯《你在煩惱什么》中的《幸福額度》,“幸福不會是牛頓/一顆蘋果成學問”。不止是牛頓,在這首電影《幸福額度》的同名主題曲里,還有諸葛亮,“幸福或許是諸葛/三顧也不見得成。”
從歌里聽到牛頓、愛因斯坦或諸葛孔明,這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說是稀罕的活寶。就像小時候聽《天蠶再變》的主題曲,記得有這么兩句,“勢似奔雷/威震山河動/劍如白虹/出鞘追元兇。”——押韻竟押到了“元兇”這兩個字,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動若脫兔的蕭敬騰的《狂想曲》沒什么可說的,狂想一番,除了想到古龍小說里劍氣縱橫的蕭十一郎,別無所得。而靜若處子的吳青峰填詞的《幸福額度》,可謂幸福共愛情一色,牛頓與諸葛齊飛,頗值得說說。
比如,“愛讓寂寞像永恒,愛像過客不聞不問……不貼近靈魂。愛總讓你一點不剩,愛只需建立在一個吻……怎么能?”這些靈犀一點的句子都可圈可點。
愛是時光,長了翅膀。愛是爬到云端,山頂拾級。愛是須菩提,花間一滴蜜。而關于什么是幸福,似乎是一個更大的話題。
幸福是內心深處的一種體驗或感覺。幸福并不以物質來衡量,而主要是精神層面的愉悅。在物質生活達到一定水準之后,物質財富的增加對于幸福感的邊際貢獻是遞減的。
近些時似乎在廣泛流行著一場關于幸福的全民大討論,而與“幸福”二字有關的歌曲,近期可拔頭籌的,當屬林夕填詞,被譽為“平民天后”的謝安琪推出的全新粵語大碟中的同名主打歌《你們的幸福》。
無可否認,當今之商業社會有著復雜難言的通病。這種社會病在香港這種足夠成熟繁榮的商業社會,表現出極為典型的癥兆,而在毗鄰香港的深圳,還有北上廣這種內地一線城市,這種病癥也在日益凸顯。
毫無疑問,林夕一直是這種病癥的細心觀察者。從他近年來出版的一系列隨筆集《原來你非不快樂》《人情·世故》《就算天空再深》中脈絡清晰可循,其中關于社會問題的時評占據了相當大的篇幅。
從歌詞創作的角度而言,林夕可以說是詩人,哲人,或者說是圣徒。但林夕畢竟不是上帝,也不是救世主。上帝也不是救世主。(如周國平所言,正因為“上帝死了”,尼采這樣的大哲才會馳騁“在世紀的轉折點上”。)當然,林夕還可以是醫生,可以開藥方,開出一劑猛藥,譬如給陳奕迅的《六月飛霜》。但這一劑藥若是太猛,必有副作用,因此必須開解,化此心魔。于是又雙手互搏,這便有了給林宥嘉的《美妙生活》。《美妙生活》,恰是《六月飛霜》之解藥。
從治病救人的方法論上看,依《神農本草經》、《本草綱目》下金石湯藥是一法。如扁鵲見蔡桓公,疾在腠理,湯熨所及,在肌膚,針石所及,在腸胃,火齊所及,在臟腑,病入骨髓,則無可奈何云云。當今繁華商業社會之病癥,是否已病入膏肓,無可救藥,姑且存之不論。而事實上,即便果真如此,人人亦皆可展開自救,即如周國平所言,行走在“各自的朝圣路”上,通過自己內在的“安靜而豐富”的精神生活來抵御所謂社會之病魔侵襲入體。這些人,可以是詩人、哲人和圣徒。在精神世界的朝圣路上,如何構筑己身堅不可摧的精神內核,各人有各人的方法和造化。
可以是道家老莊一路,比如林夕在給莫文蔚的《天下大同》中所云,“有人在退休歲月得道中低調中……有人在廚房中央麻木中炒菜中”。由此可見,林夕閑暇之時一定是讀老莊的。
也可走佛家明心見性之途。或走陶淵明、蘇東坡之曠達灑脫一路。如黃偉文《苦瓜》“至共你覺得苦也不太差”坐擁晚霞之境,大抵仿佛。
湯藥之外,另有一套治病活人之術自成體系。即依《黃帝內經》,循奇經八脈,下針灸,或演華佗之《五禽戲》,而不必大動干戈。YOGA之《美妙生活》,活脫似《五禽戲》。
《你們的幸福》,類似針灸。而非金石猛藥。更非冰冷的手術刀。
事實上,歌中所言“幸福”或說“偽幸福”之境,乃是一種常態。此種溫和稀松之常態,相信林夕自己亦身處其中。否則他斷然寫不出如斯細膩感同身受的歌詞,如斑點狗太瘦牽手看偶像連續劇云云。當然,也可能是從親人朋友身上領略而得。
就常人而言,《你們的幸福》中堆砌的種種溫馨之境,若能擁有,已殊為難得。不易。換一種語境,“煙花圍住的這恩愛王國”亦完全可開解為黃偉文《喜帖街》之境。然,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伏一)。正所謂,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歌迷一思索,林夕就打嗝。
但,無論如何,林夕不啻為詩人、哲人,或曰圣徒。就決定了他必跳脫此境之外,有更拔高的“形而上”的感悟和見地。所以他一個旱地拔蔥,來了句,“愛思索便會福薄”。若說他在抨擊,抨擊世人,也抨擊小我。若說是點醒,則點化眾生,亦提點自我。
這一針有點睛之妙,堪稱“殺人不見血”。是誰說過,未經審察的人生沒有價值。
所以,一針見血,在這里我們終于找到了這個“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的“元兇”,他,就是蘇格拉底。(伏二)
或者亦不必如此刻意正襟危坐一本正經,若說硬要霸王上弓將未來社會之千秋福澤或福祉凌駕于個體的現世幸福之上,為充當所謂“挽狂瀾于既倒”只手補天的救世主而不惜斬斷個人或家庭之幸福泉源,亦殊為不妥。實際上,蘇東坡去世后不到三十年,北宋即亡,但這并不影響蘇東坡在世時做一個優游快樂的人,擁有古往今來最灑脫自如的幸福。即算泰坦尼克當天沉沒,亦不妨礙兩個人的幸福,不論是兩顆年輕的心,還是生命最后一刻依然平靜如常相互依偎的兩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即算世界末日果然在《十二月二十》到來,草根小民依然可以擁有近在咫尺自己唾手可得的分秒之間的“諾亞方舟”的幸福,即躲在家里“吃凍香腸,再加片姜”。“老頑童”周博賢(三伏)妙筆生花的的這一境“方舟匆匆去了太平洋”亦如法語香頌音樂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那一首《世界之王》(LES ROIS DU MONDE),“為了什么/匍匐大地上/徹底釋放/膝蓋的快樂/我們知道/時間像風一樣/沒有什么/比它更重要。”
毋須再等到《十二月二十二》方才“虎兕相逢大夢歸”,就在今日,此時此刻,我們亦可擁有切身切膚點滴體驗的“膝蓋之快樂”,亦可擁有“根本鳥語花香當天四野滿布”的《我們的幸福》——
我們的幸福
蓍草填詞/江北客@伏羲夢蝶@千江尋一客
和謝安琪《你們的幸福》韻律
下了班路過超市/挑選新鮮西紅柿
收拾完桌子
再削個蘋果吃
想忘掉一天疲勞/輕輕松松洗個澡
買了盞臺燈/哪怕這書房只有巴掌大/也能馳騁天馬
沒有辦法人在路上/心依舊在朝圣路上
風干了淚水/和紀伯倫干上一杯
這心田太多雜草/這一刻好好打掃
如果眼皮打了架/蒙田也丟在一邊一心想酣眠?
清晨泡一壺清茶/好好享受七分之二的周末
某一天走進一品軒/花落心田
流水潺潺/謝安琪唱著喜帖街
那一刻不必思索/讓心花怒放慢慢聽完那一首好歌
那朝霞會蒸發/日落前又化作滿天的晚霞?
我/絕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快樂/你還在煩惱什么蘇打綠說
秒殺牛頓的蘋果/在我的王國臭皮匠就是諸葛
吸頂燈/地線火線道理其實并不復雜
成功的一刻勝過填完一首法語香頌
幸福的額度絕不透支/酒杯里斟滿了歡樂
清晨泡一壺清茶/好好享受七分之二的周末
某一天點開了豆瓣/花落心田
流水潺潺/謝安琪唱著喜帖街
那一刻不假思索/關閉視網膜靜靜聽完那一首好歌
那朝霞會蒸發/日落前又可以坐擁那晚霞
我/絕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快樂/你還在煩惱什么蘇打綠說
秒殺牛頓的蘋果/在我的王國臭皮匠就是諸葛
吸頂燈/地線火線道理其實并不復雜
成功的一刻勝過填完一首法語香頌
幸福的額度絕不透支/酒杯里斟滿了歡樂
我/絕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快樂/你還在煩惱什么蘇打綠說
秒殺牛頓的蘋果/在我的王國臭皮匠就是諸葛
冷熱閥門/防水膠紙道理其實并不復雜
成功的一刻勝過填完一首法語香頌
我們的幸福汩汩泉涌/酒杯里斟滿了歡樂
你問我幸福是什么/那酒杯斟滿歡樂/痛苦是刻度
2011年11月5日初耕 南山之麓
伏一:《拂了一身還滿》,黃耀明新專輯。林夕交出兩首詞作,《絕色》和《紅眼癥》。
伏二:《蘇格拉沒有底》,似是許嵩的一張專輯名。惜未聽。如曹方之《哼一首歌等日落》,亦未聽。此名亦極佳。林達有一本書,名為《帶一本書去巴黎》。嘗思二者可集為一題,曰《哼一首歌等日落,帶一本書去巴黎》,豈不妙哉?只是,書未讀,歌未聽。但,有趣!曹方有一首歌《住在春天》,聽過,“住在春天,靠近海洋”,意境極佳。但后句不妙,曰,“一個愛的人,一只狗”。吾不養狗,頓覺此狗突兀,多余,欲棄之。換成一把傘,或是一根拐杖亦可,呵呵!一如有人詬病姚若龍寫給黃小琥之《沒那么簡單》中一句敗筆,“不想擁有太多情緒,一杯紅酒配電影”。吾以為,稱“一杯紅酒”為敗筆太過,談不上,或可補救。若電影為《海上鋼琴師》,則雅。為《天下無賊》,則俗。為《非誠勿擾II》,則大俗。
三伏:以謝安琪屈身飾蓉兒,李焯雄為北丐洪七公,有《第二個家》專輯為證。黃偉文為東邪,有《喜帖街》為證。周博賢為老頑童周伯通,前有《SLOWNESS》,后有《你們的幸福》整張專輯填詞幾乎為周氏包辦為證。另林夕為西毒(夕毒),姚若龍為南帝,在“怎么好意思不快活——不說謊的神秘嘉賓和他的《美妙生活》”一文已有定論,此不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