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辰林
楔子
回國的飛機上,賀純從貼身錢包里拿出一沓紙條,原本是一堆紙團,被她展開撫平成了皺皺巴巴的紙條,現在被錢包壓得柔順平整??粗垪l,她又想起了賀白,這紙條上的文字藏著賀白深深的愛,也藏著她深深的想念。
飛機落地,她迫不及待想見到賀白,按照記憶中的地址找了過去,早就人去樓空,問了左右鄰居,都搖搖頭不知道。她心中滿是酸楚,世界這么大,她去哪里找。
她打開手機想找親戚問問,出國這么多年,親戚之間并沒有太多聯系,她發現手機里面沒有一個以前親戚的聯系方式。既然找尋無果,她想著先工作再慢慢去找賀白。
一
賀純去了上海,通過獵頭進了一家500強上市公司做銷售,經過多年努力她做到了銷售總監。此刻她剛忙完手中的事情,想著讓助理去買一杯咖啡。看到助理正忙得焦頭亂額,決定自己下樓去買。
剛下樓就聞到了甜甜的香味,是一樓大廳新開的一家茶飲店散發出來的。這茶飲店裝修時尚新穎,職業嗅覺告訴她,這家店的定位客群是面向寫字樓的年輕人。
此刻最吸引她的是這家店散發出來的甜香味,她走向這家茶飲店,越走近甜香味越濃,有點像小時候媽媽做的香奶饅頭。
媽媽做的香奶饅頭融入了桂花,綿軟清甜中帶著沁人心脾的芳香,比街上包子鋪老李的包子好吃多了。她時常懷念這種味道,只可惜出國后媽媽再也沒有做過香奶饅頭了。
看見她進來,漂亮的女店員熱情招待她,她點了一杯白咖啡,要求做一個天鵝拉花。女店員抬頭看了她一眼,大概再想這是一個要求比較高的客人,一定要小心伺候。
女店員麻利地做好咖啡,拿起牛奶緩緩地注入杯中時,她注意到了女店員手上的紅色胎記,瞬間眼角濕潤,淚眼朦朧。
二
賀白從小就是賀純身后的小尾巴,她走哪里,賀白就跟到哪里。她經常說,姐,你就是我的偶像,如果你是萬眾矚目的白天鵝,我就是黯淡無光的丑小鴨。你長得美,舞跳得好,成績好。最令我佩服的是,你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好人緣,能把同學朋友凝聚在一起聽你的話,所到之處熱鬧非凡。
而我……賀白望著手上娘胎帶來的紅色胎記,一種從心底升起的自卑情緒蔓延開來。
這時,賀純就會安慰她,賀白,你有很多閃光點,比如細心,善良,樂于幫助別人,這些優良品質才是最可貴的。自此之后,賀純成了賀白的“樹洞”,唯一不同的是,賀純會安撫賀白那些自卑而又敏感的情緒。讓她逐漸變成一個開朗自信的小精靈 。
賀白的作業往往令父母頭疼,媽媽性子急輔導作業教不會就會吼,并拿賀純做對比。時常掛著在她嘴邊的一句話便是,何純的作業從來不用我操心,壓根不用輔導,有疑問也是一點就通,哪像你,講了三四遍還不會,你自己要多思考。
媽媽越這樣抱怨時,賀白越心急,哪些題目越發陌生。媽媽也就更急了,吼的聲音左鄰右舍都能聽見,爸爸特別反感媽媽這樣輔導作業,家庭戰爭一觸即發。
賀純站出來說:“你們別吵了,她的作業以后交給我了?!?/p>
幫賀白輔導作業很吃力,她基礎差,總是要講很多遍才能聽懂,賀純卻能很有耐心地一遍遍幫她講解,在紙上畫圖幫她分析,直到她會為止。有了賀純的輔導,賀白像開竅一樣,成績突飛猛進 ,賀白臉色露出久違的笑容。
三
學校有個男同學總欺負賀白,這男同學頭大身子瘦小,又特別喜歡欺負柔弱的女生,女生給他起了個綽號“怪物海濱。”
“怪物海濱”每天放學攔在教室門打賀白,賀純知道后找了一堆人,放學后在賀白教室門前等著他,“怪物海濱”哪見過這陣仗,嚇得屁滾尿流,恨不得跪下來向賀純求饒。
賀純沒有再追究“怪物海濱”,但放出話來,誰要敢欺負我們家賀白,我一定雙倍奉還,全校都知道賀純人緣好,朋友多,再也沒有人欺負賀白了。
賀白后來常說的話是,有你做我的姐姐,我太幸福了。
兩姐妹感情很好,但父母感情卻并不好,似乎所有事情都能引起她們的爭吵。在賀純七歲,賀白六歲那年,媽媽忍受不了長年累月爭吵的生活和爸爸分開了,獨自一人去了廣州打工。
沒過多久,爸爸經常會帶一個年輕的阿姨回家,阿姨對她們兩姐妹可殷勤了,每次來家里都會給她們買新衣服、玩具和好吃的零食。這些甜頭收買了她們天真無邪的心。
她們并沒有因為媽媽的離開而傷心,反而喜歡上了給她們買東西的阿姨。阿姨收買了她們的心同時也俘獲了爸爸的心,爸爸和她結婚了。傻傻的她們居然很開心,還喊阿姨為“媽媽”。
四
“媽媽”帶來了一個女孩,和她們一般大。這樣一來,五口之家的生活壓力變大了,“媽媽”的脾氣也變得陰晴不定。不僅再也沒有給她們買過衣服、零食,還經常當著她們的面,將鍋碗瓢盆摔得乒乒乓乓響,對她們翻白眼。環境的迅速轉變,她們度日如年,開始接受命運饋贈給她們的苦難,過早變得成熟懂事。
一年后的一個清晨,她們像往常一樣安靜地吃著早晨,四圍只有吃粥發出的呼哧呼哧聲音。爸爸突然說話:“賀純賀白,我跟你們媽媽商量好了,你們兩人中一個人可以選擇跟著媽媽生活,你們兩商量一下,將決定告訴我?!边@句話像驚雷一般炸在兩人心中,她們不愿分開。
可事實不允許,她們已經完全感受了因生活壓力而變得壓抑的日子,從大人經常變化的臉上,她們知道了結局。
“姐,聽奶奶說媽媽在廣州賺錢了,現在條件可好了,你成績好,舞跳得也好,跟著媽媽生活,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賀白,新媽媽可不是善茬,你是妹妹,你跟著媽媽,我是姐姐,我跟著爸爸。”
“姐,按照老規矩,我們來抽簽?!辟R白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和筆,她在紙上寫上兩個人的名字,然后將紙條揉成幾個團散在桌上,兩個人各自抓出一個紙團。
賀白將抓出的紙團展開給賀純看,賀純看了一眼,上面寫著:賀白跟著爸爸。
“姐,你抓的紙團給我看看,寫的是什么?”
賀純不情愿地展開紙團,上面寫著:賀純跟著媽媽。
“姐,你這么優秀,紙團都幫你?!眱蓚€人抱著哭了起來,晚上兩個人在抽泣中相擁而眠。
五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時,一向膽小的賀白這次卻鼓足勇氣,跟爸爸說出了她和賀純的決定,爸爸跟賀純再次確認后,當天就去辦理撫養變更手續。
賀純跟著媽媽去廣州的早上,爸爸怕賀白難受,破天荒帶她去游樂場去玩了。她跟媽媽說在房間收拾幾件自己喜歡的玩具,讓媽媽在樓下等她。她看著那些她和賀白共同擁有美好記憶的東西依依不舍,她看到了散落在床角的一堆紙團。
她打開紙團,發現每個紙團上面都寫著同樣的話:賀純跟著媽媽生活,賀白跟著爸爸生活,她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流。
這時媽媽在樓下催她了,她拿著紙團將事情告訴了媽媽,她問媽媽能不能將賀白一起帶走。
媽媽說大人的世界很復雜,只能等條件成熟了我們再來接賀白,這些事,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上車時,她用手背擦擦眼淚,最終什么玩具都沒有帶走,只帶走了這幾個紙團。
去了廣州后,她才知道原來媽媽那時已有男友,不久后媽媽也結婚了。她們跟著繼父移民去了國外,賀純有了弟弟。她忙于學業,帶弟弟,繼父和媽媽忙于工作,似乎每個人都很忙碌,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她們再也沒有回去看過賀白。
她時常在心里想念賀白,她會拿出已經被她撫平的“紙團”,定定地看著上面的文字發呆,心里想著回國后就去找賀白。
六
“女士,你的咖啡好了?!?/p>
賀純回過神來,看到咖啡杯上漂亮的天鵝拉花,這拉花技術太棒了,喝過這么多咖啡,見過那么多拉花,這是她見過最美的拉花。
“賀白,你拉花技術真心不錯,下苦功夫練過吧!”
賀白望著眼前衣著光鮮,全身名牌,氣質出眾的漂亮女人滿臉吃驚地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賀純啊。賀白,我好想你,每天都想。”說完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賀白由吃驚變為驚喜,隨即眼神又暗淡下來:“聽說你們去國外了,現在回來了?”
“我回來幾年了,一直在找你,但都沒有消息?!?/p>
“能理解,我們經常搬家,爸爸去哪個城市打工,我們就跟著去哪個城市?!?/p>
“留個聯系方式,晚上一起吃飯?!?/p>
“不了,我一般在家里做飯,吃不習慣外面的餐館。”
“你什么時候下班?”
“還有一會兒?!?/p>
“我喝咖啡等你吧?!?/p>
“我現在很忙,我們以后有時間再見面?!闭f完沒有再理會賀純,熱情招待前來買咖啡的客人。
賀純沒有離開,她拿出手機在大眾點評上訂了一家餐館,提前點好了菜。
七
她喝了一口賀白做的咖啡,確實不錯,醇香濃郁、甘滑順口??粗鵁崆闃酚^,臉上洋溢著甜美笑容的賀白,她突然有了一個好想法。
賀白忙完時已經快7點了,她以為賀純已經走了,她收拾好東西正準備走出大門,賀純追了上來說道:“賀白,等一下我,我已經訂好餐館了 ,我們一起吃飯?!?/p>
賀白以為自己看錯了:“你等了我整個下午?”
“當然要等你一起,如果你不同意和我一起吃飯,我就跟著你回去?!?/p>
賀白有點感動,又很無奈,跟著賀純去了吃飯的地方,兩個人剛落座,服務員便將點好的菜和飲品端上來。
“賀白,你的咖啡和拉花技術做得很不錯?!辟R純真心夸獎道。
“我沒有讀大學,做過很多工作都不如意,最近幾年我接觸到咖啡,特別喜歡咖啡的味道,為此專門去學過,以后想一直做這個?!?/p>
聽到賀白說沒有讀大學,賀純內心特別難受,她想著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她可以改變賀白以后的生活。
想到這里她問道:“賀白,你咖啡和拉花做得這么好,有沒有想過開一家自己的咖啡館?”
“很想,為了這個夢想一直在努力?!?/p>
“賀白,我可以幫你實現夢想,我投資你開自己的咖啡店,幫你做客戶引流,你只需要好好做你喜歡的事情即可?!?/p>
“姐,我想慢慢來,靠自己去實現夢想?!?/p>
賀純從貼身錢包拿出已經扶平的“紙團”放在桌上說道:“賀白,當初你在紙團上做了手腳就是為了成全我,讓我跟著媽媽接受好的教育,過上好的日子,我現在也想成全你的夢想,我們倆是親姐妹,互相幫忙是應該的?!?/p>
“姐,紙團你一直帶在身邊?”
賀純點點頭說道:“想你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p>
“姐,我也想你……”
八
賀白覺得太突然,不愿意接受賀純的資助,但因為這次見面,兩人有了更多的聯系和相處。賀純經常光顧賀白的咖啡店,約賀白吃飯,也會去賀白租的小房子一起做飯吃,一起去逛街看電影聊八卦,感情又回到從前。
兩年后,賀白存了一些錢,積累了良好的口碑,在賀純的幫助下,在核心地段人流多的寫字樓底下,開了一家氧氣咖啡店,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成全的火焰。
成全的火焰相比傳統的咖啡店,賀白精心構思了很多新穎獨特的地方,咖啡館設置了辦公桌椅并配備電腦,免費給外出辦事但又沒有帶電腦的職場人員提供方便。設置的書架上擺滿了各類書籍,給喜歡看書的人提供了心靈休憩的場所。
設置了各種許愿墻,比如成全許愿墻下,每個人進來喝咖啡的人,可以許下成全對方的愿望;愛的許愿墻,可以許下和相愛的人在一起的愿望;夢想許愿墻,可以許下實現夢想的愿望。
很多來店里的年輕人反饋咖啡好喝,還能辦公,關鍵是許愿墻上許下的愿望都能實現,好口碑處處相傳,咖啡店呈現紅火的態勢。
賀純將賀白做咖啡和拉花的視頻發布到各大視頻平臺,并對接各大直播大咖做了推廣。俗話說眾人拾柴火焰高,眾人的好口碑再加上賀純的宣傳。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賀白的咖啡店成全的火焰徹底火了,成了網紅咖啡店,一點也不遜于茶顏悅色的火爆之勢。
賀白看著賞心悅目的成全火焰,心里想著,命運真神奇,她成全了姐姐,現在姐姐又來幫她實現夢想。成全別人最終也會成全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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