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聾子阿婆死了二十多年了，她的音容笑貌我依然記得很清楚，膚色白皙，身材中等偏胖，一張富態(tài)大氣的臉上常年堆滿笑意，眼睛就像沒睡醒的人在努力睜眼的樣子，半開合的，見不到眼珠，只是眼白。她不僅耳背，還是個瞎子。

我曾問母親，為什么要我們喊她聾子阿婆，而不是瞎子阿婆，母親大概覺得我問得多余，沒有回答。我便想，可能是她先聾后瞎的吧。

聾子阿婆是母親的娘舅母，她雖然處在一片黑暗中，性格卻仍然熱情開朗，愛說愛笑，還喜歡唱歌。她經(jīng)常坐在街邊哪家的門口，或唱山歌，或唱黃梅戲，有時還拿著手中的拐杖敲打地面，附和著歌聲以增強節(jié)奏感，大家沒事時也喜歡聚在她身邊，聊天起哄，尤其小孩子，還喜歡捉弄她，有時抓個青蛙放在她手里，有時拿狗尾草撓她癢，她假裝生氣用拿拐杖要打他們，等他們一哄而散了又喊他們回來。

聾子阿婆的兒子媳婦對她并不好，有時家里有啥好吃的母親會叫我把她牽到家里來（因為我家老宅門口有很多臺階，怕她摔跤），等她吃完我再送她回去。每年殺豬時，奶奶燉了肉湯都會盛一碗給她，，每次吃完她都會說：唉！喝點肉湯眼睛都亮些了！

而我總會盯著她的眼睛看好一會兒，很想問問阿婆是不是能看見我了，在我看來，眼睛看不見是多么痛苦而令人瘋狂的事，阿婆竟然還那么樂觀，難得她真的已經(jīng)習慣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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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我的外婆去世時她才五歲，也只有這個瞎眼的阿婆偷偷的塞過吃的給她，關(guān)照過她，阿婆是個眼瞎心不瞎的好人。

阿婆死得很突然，入殮時老輩們說她的臉色發(fā)青，像是吃了什么而中毒的癥狀，而我相信，阿婆不會是自己想不開的，一定是因為看不見而誤食了什么，也相信阿婆在天堂里依然開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