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雖有些涼意,但村里的人們聚在一塊看露天電影,還是讓周圍的炎熱爆表。期間夾雜的農村特有的吵罵聲,互相討論電影情節(jié)以及震耳欲聾的武打效果,是這樣的熟悉,仿佛瞬間讓我回到童年為了看一場露天電影,而要跋山涉水到鄰村來回跑的記憶。如今村里的人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了,廣電網絡的普及對于農村人實現(xiàn)家庭影院不再是夢鄉(xiāng),隨意點擊,隨意回看。但這樣的享受越高級反而讓我們更加的孤單看電影,只成為我們一種促進睡眠的方式。一個人的電影注定沒有氣氛,還好我們這里沒有被城鎮(zhèn)化,沒有被水泥建筑物封閉,能夠走動,能夠聚首,在露天電影面前能找回很久的童年往事。
周末回到關山以后,帶了兩本書,計劃晚上閑來無事看一看,可村里傳出了電影的吵雜聲,我也無心看書,就所幸散步般出去走一走。電影已到高潮,在農村你放的電影可以沒有故事情節(jié),但是必須有打斗,要不然效果就不能出來。雖然武打效果聲音很大,但是和過去成群結隊的看電影的相比,今晚的電影氣氛有些冷清,但是已經還算不錯。這樣的電影情節(jié)并不重要,人們更多地談論麥子收成怎樣,甜瓜賣的好不好,包谷種了沒,沒有這場露天電影人們也可以交流,只是找不到長久聊下去的理由。平時廣場舞男人不可能看著聊天,確實有些難為情。彼此也可以放下芥蒂,沒有貧富的差距。更多的時候感嘆時間如此之多,機會和地點確未能如此創(chuàng)造出來。
我人生最早看露天電影是在母親的襁褓中,我還未對外界事物有多大的興趣。小時候習慣了被母親面對面地抱著。只是單純的望著母親的表情來感受到外界的變化。在一個有些冷的夜晚,母親用農村常用的小褥子來抱著我。和村里的父女一塊看電影,當時家里還沒買電視機,只是剛通電還沒多久。農村的夜晚夜生活有些單調無聊,所以一場前所未有的露天電影就像一場盛大的聚會。全村男女老少早早吃過晚飯,三五成群來到放電影的場地那個年代,家家過的光景沒有那么大的差距。都是掏心窩子的說話,電影開始了,吵鬧聲瞬間變得平靜了。開始關注電影的情節(jié)了,那個時候電影多以抗日戰(zhàn)爭題材為主,也很符合農民看電影的實際情況。熱鬧,打的美和聲音大。一年多為數(shù)不多露天電影是農村人最快樂的時光,當然放電影都不是免費的。因為大部分都是紅白喜事,喜事比如結婚、生孩子和過滿月。(上大學幾乎是沒有的)很少有放電影,所以只剩下家里老人去世了。這種電影誰也不愿意碰到,首先全村人嘆息這個老人多么命苦,然后互相打聽兒女幾個人怎么過喪事。或者有多嘴看熱鬧問有沒有電影的,若無,我們也無奈一聲嘆息,要是有,我們小伙伴會克服對死亡的恐懼等待大家放電影時間的到來。夜晚放電影是婦女和孩童們的歡快場所,而男人們在東家屋內打個牌、搓個麻將、抽煙喝酒一起哄攤子,偶爾尿急一下出來看一下電影的情節(jié)。一個夜晚雖時間過得很快,但每個群體都得到了需求的滿足。只是第二天下午埋葬的孝子和抬埋的村里人就有些忙碌。作為孩童的我們只是單純沉浸在電影的打斗情節(jié),至于那位老人誰死了,什么時候埋了,已永久地清除在我腦海里的回收站里。
上了小學以后,雖家里添置了電視機,但是放在父母的房子晚上看起來很不方便,因為母親總是催促我趕緊去寫作業(yè)和睡覺。所以每當打聽到鄰村有放電影我們估算時間在周末就早早去,吃過晚飯,我們互相給家長撒謊說到同學家里寫作業(yè)。附近的村放電影可以步行去占一個好的位置,拿一個凳子不用站的太累,我們看電影不僅要看的舒服,而且要看的個性,夸張的時候會爬在樹上看電影,也可以引起女孩們比較崇拜和夸張的表情。又一次是看郭達主演的《舉起手來1》,很少見到這種搞笑的抗日電影,看得我們笑得合不攏嘴,正在這時,突然duang的一聲,東家的廁所后墻倒塌了,人群瞬間騷動了,馬上有人傳出一聲,狗日的摔死我了。原來樹上的伙伴看的激動,坐在已經變枯的樹枝上斷了摔下來,幸虧比較低,人所幸安全無事,我們大笑一聲,感受到比電影更搞笑的一幕。附近村子看完還能順利的回到家,能夠圓謊去同學家看電影。但是在很遠的村子看電影,確實很遠,晚上不一定能按時回來的,所以去不去看電影對于我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但是經不起大家的教唆,我就試一試去看電影了,印象最深的是臘月的冬季晚上,很冷,看電影人還是很多,我還怕寒冷的風,但是第二天為了和大家一起吹牛電影的情節(jié)。隨意忍受寒冷和挨餓的痛苦來看電影,這個時候電影不再是享受,更多的是祈求電影趕緊結束,然后想怎么圓謊去哪兒的。在回家的路上,大孩子故意欺負我們小的,故意跑的很快,把我們遠遠落在后面,我們感受到黑夜的恐懼,還有電影那樣驚悚的情節(jié),再加上過喪事人家的棺材在腦海里來回盤旋。我嚇的哭起來了,一步一個淚水,不知跑了多久我們還是看不到村子的燈光,或者村子的人們都已熟睡了。因為沒有手機,我們都只能不停的跑,才能將內心的恐懼驅趕下去。也不知在黑夜里跑了多久,然后是晚上幾點了。總算是回到家里。平安到家還不只是一個安全,還要接受父母的拷問,恐懼已將謊言扔到了野地里,只能如實稟告父母我去看了電影,所以免不了一頓打。打完之后在哭聲中上床睡覺,也不知淚水是被打的痛還是在黑夜里恐懼的害怕,但是能這樣進入睡眠,想一想可以明天充當聊電影的主角,莫名的一種幸福的感覺涌上心頭。慢慢進入甜甜的夢想。
村里的露天電影放完了,看電影的人也沒幾個了。剩下的看電影人也只是聊天替代了電影的情節(jié)。我也在這樣的氣氛中回到家呢。"我喜歡的露天的農村電影的生活,農村人如今的娛樂生活已是多種多樣,種地做工下班完之后回家膩歪在沙發(fā)上,夜夜陪孫子或看電視,兒媳婦做飯,然后打掃房間,出門吹吹牛,打打麻將,跳跳廣場舞,如今關山淘寶城的文化節(jié)也開始形成規(guī)模,雖然政府和管理部門引導不力,但是給盛夏的夜晚人們的乘涼有一個好去處。但是我更懷念一起看露天電影的小伙伴,如今已各奔東西,哪怕在村子碰見,生活的軌跡不一樣,也筑起了彼此隔閡的城墻。我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窮白逛街,有什么悄悄話首先會對彼此說起。簡簡單單,干干凈凈,如剛洗過的白襯衫。只是這樣的生活已經遠離我們,不在回來,如同流星飄過露天電影的上空,無人看到,無人留下短暫的記憶。再見,露天的電影,再見,回不去的單純的農村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