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鳴

之前有作者朋友讓我分享一下寫短篇小說的心得，我想了一下，似乎我還沒有總結過寫短篇小說的方法，一時間還說不出什么門道。據說，短篇故事和短篇小說之間還是有一定的差別，短篇小說更注重細節的描寫。按這樣的標準，我所寫的短篇更偏向于短篇故事。而在這篇文章里，我所分享寫作想法，也是針對短篇故事的創作。

有些領域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親身經歷，才能發現別人不容易看到的東西。我認為小說創作就是這樣的一個領域。寫作這些年來，我寫長篇小說比較多，這方面想得比較多，體驗也比較深入，能說的東西也比較多。這個創作的過程分成幾個階段，每個階段應該做哪些事情，遇到問題可以往哪個方向去想辦法解決……這些方法已經成了一套相對完整的寫作體系。哪怕寫出來的作品質量不好，但至少長篇小說創作的過程會處于可控狀態。與此相對的是，我寫短篇的方式還未成體系，也常常處于失控的狀態。

在我的寫作課程里，我常常會提到兩種創作方式，一種是靈感驅動，靈感一到立馬去寫，靈感不足暫且擱筆；另一種是計劃性寫作，寫作之前先搜集材料，構思人設，設計故事走向。寫長篇小說我一般會采用第二種方式，把小說創作看成一個項目工程，盡量讓每個細節步驟都處于可控的狀態。而寫短篇故事，我更偏向于靈感驅動的方式。如果我想到了什么好的點子，我會先記下來。然后再想想，以現在的狀態去寫這個故事能不能寫好。如果狀態不錯，那么我會立刻去寫；如果明顯感覺到自己精神不佳，反應遲鈍，那么我會先把這個點子放下來，待時機合適再去寫。

我所說的點子，它往往就是一個念頭，一個主題，它還沒有故事的皮肉。我常常是因為一些外界因素的觸動，靈光一閃獲得某個想法。這個想法是故事的內核，它并不是故事本身，我需要借助一個故事將它表現出來。像之前我因為一些情緒上的觸動，獲得一個想法：人與人之間的分離是無聲無息的。當時我就這個想法寫了一首詩歌《總有離別在遠方》，后來我還以此擴展出一個故事《總有離別在遠方2》。這個過程與其說是擴展，倒不如說是遷就吧，想方設法給這個赤裸的想法披上一層故事的外衣。一個念頭，一個主題，可以延伸出幾個不同的故事。比如，關于虛幻和真實的問題，我就寫了兩篇故事：《迷幻彩虹》，《新生》；而關于人性陰暗面的思考，我也寫了兩篇故事：《替身》，《心鎖》。

主題和故事之間可以彼此獨立。我可以先想到主題，然后針對主題構思故事。我也可以先想好故事骨架，然后考慮要表達什么樣的主題，接著在故事內容上加以深化。獲得點子，以及構思故事，這兩個過程常常不是同時發生的。有時候我是先想到了點子，但是想不到好的故事，我就不勉強自己去寫。有時候我是想到了故事的一些片段，但這個故事還不足夠精彩，它表達出來的東西也相對平淡膚淺，那么我也不會去寫。就比如《追趕時間的男人》 這個故事，這個故事的一些畫面已經存在多時，故事的大概內容就是時間靜止不能由自己控制，所以這并不是一種好處，而是一種限制。最初我就是想表達出這樣的主題，并打算讓主人公在絕望中死去。而由于這個故事我并不覺得有多大的意思，于是一直沒有寫。后來某一天突然想到時間可以倒退這個點子，然后這個故事可以表現出“拯救”的主題，這樣就比之前的“限制與絕望”更有意思。找到這個突破點之后，我就寫出了這個故事。

短篇故事的寫作跟長篇小說最大的不同就是篇幅。長篇小說創作時間很長，在創作過程中，偶爾的靈感爆發或者靈感缺失不會對整部作品的平均質量造成大影響。但是短篇故事的長度一般在一萬字以內，狀態好和狀態差寫出來的效果差別很大。當我打算要寫一篇故事，我需要先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好。我一般會采用喝茶或者咖啡，讓自己的腦袋盡量保持清酲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不能超常發揮，能夠做到不失水準就不錯。對我自己來說，一個故事在寫出來之前，它是模糊的，它有很多變數。當它寫出來之后，基本上就定型了。所以我對短篇故事的創作特別依賴靈感，靈感不到，我寧可不寫。

寫長篇小說的過程中，我非常依賴大綱，因為吃過太多沒有大綱的苦頭。而寫短篇故事的過程中，我的關注點不是大綱。我關注的問題主要有兩個，一個是作品的立意，讀者看到這個故事會不會覺得有意思；另一個就是故事的轉折點和爆發——不光是故事劇情，還包括讀者的情感。如果讀者在閱讀故事的過程中情緒一直穩定，不起一絲波瀾，那么我會認為這個故事沒有吸引力，它是一個失敗的故事。所以我寫故事會看重開頭和結尾。我習慣快速開展故事，開頭部分多敘述，少描寫。我會在10%的篇幅范圍內讓讀者看到故事發生。如有必要，我會采用倒敘的方式，先把緊張的一幕寫出來，好吊起讀者的胃口。在故事結尾的構思上，我力求達到一些轉折或者爆發的效果，如果情節上沒有很大的起伏，那么我盡量在情感表達上制造一些爆發點。我一般喜歡采用短促有力的結局進行配合，以期待將情節反轉的震撼力，情緒轉變的效果濃縮在一個點上。有時候我會先從故事的結尾進行構思，然后一步步反推到故事的開頭，這樣會讓故事的結尾轉折顯得更合理自然，減少突兀感和解釋牽強。

不管是長篇小說還是短篇故事，我都比較看重節奏感。這個節奏感，最明顯的一個體驗標準就是不能拖沓。寫完故事之后，我會細讀一篇故事。除了修改筆誤之外，我還會特別留意會不會有一些廢話可以刪掉，會不會某些地方寫得太長需要精簡。我力求讓故事的情節緊湊，能讓讀者有興趣一直看下去，而又看得不累。

總的來說，寫短篇故事我還是比較依賴靈感。靈感是不可控的，因此我的創作過程也常常不可控。有時候覺得點子不錯，但寫出來的故事并不吸引；有時候覺得點子并不出彩，但因為靈感爆發，寫出來的故事感覺還不錯。有時候臨近睡覺，突然想到不錯的故事，罵罵咧咧之后又得爬起來開電腦寫作——如果不立刻寫出來，過些天就寫不出好故事了。短篇故事的創作有很多變數，往往要自己去遷就靈感。如果你愿意聽它的話，它常常會給你一個不錯的故事作為回報；如果你對它愛理不理，那么當你寫不出故事而搖頭苦嘆的時候，它可能會躲在某處，對你的一臉痛苦發出陰險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