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識和記憶主要是記憶主要是儲存在中腦和大腦皮層中，沒聽說過其他人體細胞具有記憶功能。如果有，那不全亂套了？萬一有人移植了變態殺手的器官，不也會瘋狂殺人嗎？這顯然很荒謬。只是，李東與嵐嵐之間的情愫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董笑嫣見李東睡得安穩，便閉了吊燈，躡手躡腳地走到外間辦公室。她打開小臺燈，拿出李東的訪談記錄資料。最開始，李東因婚戀問題前來，有著明顯的道德性焦慮。雖然與愛人友人的三角關系讓他無比糾結，但那并不是太嚴重的問題。最終，也得到了朋友的諒解。然而，生活就是這么無奈，總讓你以為幸福在望時，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打擊。對此，董笑嫣只能深深嘆息。
都說人要活在當下，真正做起來真的很不容易。過去的種種經歷造就了現在的你，這就注定了一個人與過去會有牽扯不斷的聯系。如今，知曉了朱婷婷那樣的深情，知道了自己對她的誤解和絕情，李東還能若無其事地幸福下去嗎？何況，他從未真正放下過。當他面對著完全不同于朱婷婷的嵐嵐，不也總會將她倆聯系在一起嗎？
等等，難道這兩人真的有關系？
嵐嵐第一次見到李東，就莫名地流淚，很令人費解。嵐嵐做過角膜移植手術，而朱婷婷簽訂過器官捐贈協議。有沒有可能，嵐嵐的角膜就是朱婷婷的！
董笑嫣搖搖頭，覺得自己腦洞開得太大了，有些反科學了。人的意識和記憶主要是記憶主要是儲存在中腦和大腦皮層中，沒聽說過其他人體細胞具有記憶功能。如果有，那不全亂套了？萬一有人移植了變態殺手的器官，不也會瘋狂殺人嗎？這顯然很荒謬。只是，李東與嵐嵐之間的情愫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連她這個局外人都想到了這點，李東大約早就想到了吧。既然他從沒提到這一層，估計早就確定嵐嵐的角膜不可能是朱婷婷的。
董笑嫣相信一見鐘情。只是，她更相信那主要源于外貌。愛情首先是性吸引，而富有魅力的外表自然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不管是鳥類還是哺乳類，在求偶期間，總是試圖通過外在的形貌或行為求得異性的青睞。可見，外貌是性吸引的重要因素。那人類當然也不例外。李東挺帥，嵐嵐估計也很漂亮，所以就一見鐘情了……
“董笑嫣，你真八卦！”董笑嫣在心底自我嫌棄。
“啊……”里間傳來李東的驚呼。
董笑嫣趕緊跑進去，見李東跌坐在地上，冷汗涔涔，臉上驚痛交加。
“你……”董笑嫣急忙伸手去扶他，“別擔心，只是做夢。”
“可是，太真實了。”李東伸手抹了一把臉，雙手掩口，深深出了口氣。烏黑的短發因汗濕而閃閃發亮。
“方便跟我說說你的夢境嗎？”董笑嫣試圖緩和緊張氣氛，“你應該聽老人家說過，夢說出來就不靈了。所以好夢可以偷著樂，噩夢可是非說出來不可。”
李東望著董笑嫣，似乎被她放松的情緒感染，神色漸漸放松了。
我躺在床上，在沉沉入睡。真的睡得很沉，感覺四周都有水漫溢上來，而我一直在往水底沉下去。忽然，有人拉下我的手。很熟悉的觸感。我醒了，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我知道她是誰，心底有濃濃的喜悅。她拉著我，一直走一直走，然后，我們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輕盈……
我很快樂，我的心都在飛揚。我想跟她分享這個喜悅，可是她不肯回頭。我想喊她的名字，可是，喉嚨發不出聲音，我開始暗暗著急。
“為什么，你會和她在一起？”我猛然回頭，是嵐嵐。天突然變亮了，我清晰地看見她流淚的樣子，帶給我熟悉的心痛。
“我知道了。你不是愛我，你是愛她！”她突然伸手插向自己的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剜出了自己的雙眼。沒有流血，她的眼眶剩下兩個黑乎乎的洞穴，而那雙眼睛兀自在她手里淌著淚。“眼睛還給你，眼睛還給你。”
我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遲滯地轉過身去，看到婷婷站在那里，頭發飄散，眼眶同樣是兩個窟窿。眼角掛著兩條血痕，無比哀傷。
風詭異地刮起來，她倆的哭聲此起彼伏，人卻消失不見了。我站在空茫茫的大地上，失聲尖叫……
陳述完自己的夢境，李東急切地問：“董醫生，你會解夢嗎？”
“其實，每個人都是解夢高手，尤其是對于自己的夢。因為，沒有人會比你更了解自己。夢里的事情和場景往往荒誕不經，然而，其中透露的情緒卻是真實的。”董笑嫣凝望著李東的臉，目光誠摯，“你的內心充滿矛盾、彷徨、痛苦，還有恐懼。你最清楚，這些情緒從何而來。”
李東用手在太陽穴上按壓了幾下，聲色干澀：“我想和嵐嵐分手。只是，這理由無法啟齒，恐怕嵐嵐無法接受。”李東苦笑，“恐怕小磊還會直接殺了我。”
“哦？”董笑嫣隱約猜測到理由，但仍選擇讓李東自己說。
“我懷疑，嵐嵐的眼睛是婷婷的。她的角膜移植手術是三年前做的，所以……”李東的陳述顯得有些艱難，“所以，我可能根本不愛嵐嵐……可是，這種想法多荒謬？我們都懂得，角膜不可能有記憶功能，這不符合科學常識。嵐嵐會怎么想？小磊會怎么想？”
是啊，嵐嵐和小磊肯定無法接受他的說法。這算什么？玩弄嵐嵐感情，惡搞小磊人生？這么蹩腳的借口，誰能接受呢？董笑嫣想起小磊對李東說的話：“我不是氣你搶走她，而是氣你搶走了她，又不好好珍惜她！”如果李東拋棄嵐嵐，還因為這個理由，小磊估計殺人的心都有了吧。
“董醫生，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混蛋？”
“沒有。我理解你的心情。畢竟，你和婷婷感情那么深。只是，你真的確定角膜是婷婷的嗎？”
李東搖搖頭：“不確定。”李東長嘆一口氣，無奈道，“如果器官是來源于死囚捐獻，醫院會對患者嚴格保密器官來源。甚至，連當初是哪個醫院摘取遺體器官，也是嚴格保密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我的懷疑顯得捕風捉影。”
“除了時間接近，你還有其他線索嗎？”
李東再次搖搖頭，“沒有。婷婷在省城執行……而嵐嵐手術是在江陽做的。時間前后相差一個星期。”
“哦……”董笑嫣皺眉凝思。
“我咨詢過學醫的朋友，問他們身體器官是否有記憶，被他們嘲笑了。說沒知識沒關系，不能沒常識。”李東的情緒略微平穩，“大概，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放下婷婷，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吧。可是，我又破壞了嵐嵐和小磊的關系，進退兩難，才給自己找借口吧。”
“你也很清楚，這樣一來，勢必會對嵐嵐造成巨大傷害。所以，你夢到她挖出自己的眼睛。挖眼的行為是假，但痛苦的程度是相當的。而現實中，嵐嵐確實自傷過眼睛。”董笑嫣試圖引導他梳理情緒。當他知道所有情緒的源頭，痛苦和焦慮就會減輕。
“是啊，夢里婷婷拉住我的手，我感到安心和快樂，這就是我對她的感情。”李東右手關節撐在茶幾上，手掌覆蓋在眼睫上，“哪怕沒有眼睛了，她還在哭，雙眼淌血，那是因為她傷心……”茶幾上有透明的液體不斷滴下，李東的鼻音更加濃重，“她……到死都沒等到我。”
董笑嫣猶豫著要不要給他遞紙巾。他一直遮住眼睛，就是不愿別人看到他的悲傷。意識到這點，她繼續保持沉默。
“最后，她們都消失了。我到底是一個也留不住。婷婷死了，嵐嵐本該是屬于小磊的……”
婷婷死了，這種喪失是無法挽回的。然而，嵐嵐畢竟還活著。他真的不愛嵐嵐嗎？或許，最該厘清的，是她對嵐嵐的感情。到底，他是真將嵐嵐當成了替身，還是，這僅僅只因為，他對婷婷太過內疚，無法放下包袱安心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