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叔

? ? ? ? 我父親姊妹五人,父親是老大,二叔排行第四,小時候因為得了小兒麻痹癥落下了殘疾,走路有些跛腳。記得母親同我說過,在二叔小時候,為了能醫(yī)好他的腿,爺爺趕著驢車去很遠的地方給二叔扎腿,扎了好長時間也不見好,后來就放棄了。當時醫(yī)療條件所限,也沒有再進行治療。

二叔雖然殘疾,卻是父輩幾個人里,最聰明、最好學的一個,能寫能算,寫得一手漂亮的字。

1987年爺爺因意外去世,不到二十歲的二叔接了爺爺?shù)陌鄡?,到紙廠去上班,當了一名工人。

在我兒時的記憶里,二叔穿著白色的襯衫,騎著自行車干凈利索的去上班,他騎著自行車誰也看不出來他是一個跛子。在我的家鄉(xiāng),我小時候不記得見過工人、干部這樣的工作人兒,周圍的鄰居全是地里干活的莊稼人,當時覺得二叔真的好了不起。

小時候的我覺得二叔的日子過得真好,可是讓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么還發(fā)脾氣?平時他脾氣很好的,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他發(fā)脾氣的情景:二叔坐在院子里洗腳,我在邊上玩兒,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一下子把水盆踢出了好遠,鐵盆子咣咣咣的響。后來,我看到家里來了一些上年紀的婦女,有本村的我認識的,也有我不認識的。聽到她們和奶奶說的話,我明白了:原來二叔到了該娶親的年齡了,雖然二叔是工人,可是因為跛腳的原故,相了好幾次親,女方大多不愿意。

又過了好長時間,二叔終于見到了二嬸。他們結(jié)婚時,好多人都說二叔真是好福氣,娶了一個好媳婦。過了兩年二嬸生下了可愛的堂弟。如果像童話里一樣,他們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那該多好!可是生活從來不是童話,它現(xiàn)實而殘忍……

1999年,二叔下崗了,沒了工作,他不再是吃公家飯的人了。他由公家人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一年四季他一刻也不閑著,春、夏、秋他在家里侍弄地,冬天他跛著腿和村里的人一起去東北的油田上干活。那里冰天雪地,村里好多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都受不了那樣的罪。可二叔年年去,從來沒說過受不了累什么的,干活也是不甘人后。在這些年里堂弟又多了一個妹妹,二叔兒女雙全。

辛苦勞作了這么多年,二叔家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家里的房子蓋的亮亮堂堂,五間大瓦房,一座好院落。還在離老家不遠的鎮(zhèn)子買了樓房。

2014年,堂弟堂妹長大了,堂弟也結(jié)婚了。還添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二叔的任務(wù)完成了,又有了孫女兒,早早的就當爺爺了。大年初九小侄女兒辦九天兒,家里來的親戚們都來了,個個都說二叔真是有福氣的人,比我父親當爺爺還早。可是誰又能想得到,天大的災(zāi)難在等著苦了一輩子的二叔……

就在這一年的3月份,二叔刷牙出血,不斷的發(fā)低燒,一開始沒當回事,可是吃了藥也不退燒,反反復(fù)復(fù)。二叔就獨自去縣醫(yī)院檢查。抽完血,結(jié)果出來以后,醫(yī)生問他,你是自己來的?家里人來沒?二叔一聽醫(yī)生這樣說,就覺得不太好,他告訴醫(yī)生說有親戚在醫(yī)院上班。接診的醫(yī)生問了親戚的名字就讓二叔出去了……醫(yī)生不敢告訴他,基本確診是急性白血??!

下午二叔就去了石家莊,家里人都不敢告訴二叔他得了白血病,可二叔還是知道了,他本身就腦子好使又有文化,他猜到了。二叔、二嬸、堂弟住在石家莊開始了漫長的治療之路。二叔最初生病時講,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怎么會得這樣的病呢?!我們知道善、惡與生病毫無關(guān)聯(lián),二叔也知道,只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實。父親知道二叔得病了,我回家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看到我來也沒有起來,跟我說:“我們想都想不到的病,這老天爺,恁多人,咋偏偏讓你二叔得這個???”我沒說話,父親也只是說說,因為覺得二叔這一輩子已經(jīng)比旁人承受了更多的苦難,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日子眼看著慢慢好起來,卻病倒了。我不能和他說這樣的病無論是任何人得上都是萬分不幸。我們不希望任何人得這種病,我們希望這萬惡的病魔從世界上消失。

二叔是堅強的、勇敢的,我每次去看他,他總是說:“我好了,沒事兒了,妮兒你帶得孩子還要上班,不用老擔心我,我真好啦,這都沒事兒了?!甭牭蕉暹@樣說我鼻子酸酸的,可怕他難受,我也不敢掉淚。

二叔總是通過自己努力奮斗,改變自己的生活,從來沒有想過不勞而獲。他上班時踏踏實實給廠里工作,下崗后更是一刻也不舍得閑著,家里也攢下一些積蓄,沒生病之前堂弟準備買一輛工程車,可自從二叔得病后,把這些年攢的錢都花了,車也沒買,還把原來蓋的一所好院落也賣了。大姑一家對二叔幫助最多,二姑、三叔和我們一家也都湊了一點錢,可是我們都知道,治這個病是要花好多好多錢的。? ? ? ? ? ? ? ? ?

2014年年尾的時候我看到微信朋友圈有很多人得重病了發(fā)起眾籌,我就給二叔打電話,我說二叔我們能不能也像人家一樣發(fā)起眾籌呢?二叔說:“算了吧,誰家也有難處。我們就不發(fā)了,誰家掙錢也不容易,都要生活”。自他本人來講,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哪怕是不認識的人。他只想著自己能扛就扛著,哪怕身負20多萬的債。

2016年秋天他就開始上班了,在大姑父的公司幫忙。即使是生病了,身體大不如從前,二叔還是閑不住的。

已經(jīng)過去四年了,現(xiàn)在二叔好多了,病情趨于穩(wěn)定,也不用去石家莊住院化療了。今天把這些寫出來,并不是想要博取大家的同情,只是想讓大家知道有這么一個人,或許有一群像他一樣的人,他和他們就這樣堅持按照自己的方式艱難而努力的在這個世界上平凡的生活著。

PS:真誠的祝愿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健康的身體,這是我們最大的財富,請珍惜。

希望我們的國家越來越富強,讓這些真正困難的人得到幫助,讓普通的百姓們看得起病,希望我們的醫(yī)療條件越來越好,讓這些遭受病痛折磨的人得到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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