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最喜歡的節日就是春節了,小時候喜歡春節,是因為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吃,現在喜歡春節,是因為一年到頭,只有這個日子,天南海北的家人們才能聚在一起,團團圓圓。春節前的日子最難熬,看著日歷上的天數慢慢流逝,心里跟長了草一樣,總覺得日子過得還不夠快,最好第二天就是春節。
春節假日里,我家最熱鬧的一天就是除夕。到下午,妹妹們聽說我回來了,都拖家帶口的來了,坐在一起聊聊天,說說一年里的各自的新鮮事。到了傍晚,媽媽帶著我們姐妹三個動手包餃子,我擅長搟餃子皮,媽媽和二妹能包出精致的“元寶餃”,于是我專管搟皮兒,她們兩個專管包餃子,三妹則專職看鍋。爸爸帶著女婿整理飯廳,小侄子侄女們追著鄰居家的狗滿院子跑著玩,小院落里一下子生機盎然起來。
家鄉的風俗,除夕晚上的餃子里要包進去幾個硬幣,不拘是一角、兩角還是五角,吃餃子時,誰能吃到有錢的餃子,就說明這一年都有福氣。爸爸拿著事先清洗好的幾枚硬幣走進來,媽媽和二妹把硬幣仔仔細細包在餃子里。三妹笑著說:“看今天誰能吃到‘福氣’。二姐,你要是沒吃到,可不要跟小時候一樣哭鼻子啊。”二妹一邊包餃子一邊說:“你可別得意,還不一定呢。我包的餃子我還能不知道有沒有‘福氣’嗎?”媽媽笑著跟說我們幼年時爭吃“福氣”爭到哭的糗事,孩子們聽到了,也涌進來吵著要吃“福氣”,小小的廚房里一片笑聲。
笑鬧間,遠處傳來一陣鞭炮聲,看看天色,已是夜色朦朧。爸爸去院子里放鞭炮,大人們捂著孩子們的耳朵,看著院子里鞭炮“噼里啪啦”響成一片,新年的帷幕在跳躍的火光里拉開。鞭炮放完,孩子們踩著滿地紅紙屑跑一個來回,寓意明年家里的日子會“紅紅火火”。這時候,餃子也一碗碗盛出來。大家圍坐在餐桌旁,熱熱鬧鬧開始吃餃子。正吃著,我忽然咬到一個硬東西,仔細一看,白生生的餃子皮兒里裹著一枚金燦燦的硬幣,正發著怔,爸爸媽媽、妹妹們一齊叫道:“啊呀,你明年有‘福氣’啦!”侄子侄女們跟著胡亂拍手,嘴巴里塞著餃子還在叫好。大家陸陸續續從各自的碗里吃到了“福氣”,連孩子們也被喂著咬了一口“福氣”,大家互相道喜:“明年都有福啦”,一家人都高高興興的。
吃完餃子,收拾完飯桌。大家又聚在一起吃水果,電視也打開,春晚的歌聲傳來,一聲聲都是吉祥如意。孩子們鬧著要柚子燈。父親挑選了一顆長得周正的柚子,用刀切掉最上面的部分,再切成兩半,把柚子肉掏出來,又在柚子皮上把握力度切了六刀,把截好的小木棍插入側方柚子皮里,把柚子皮依次連接起來,又用刻刀刻出簡單的圖案。再找根蠟燭放在小木板上,小心放進柚子皮底部。蠟燭點起來,柚子燈散發著暖暖的光,孩子們歡呼起來,紛紛搶著去拿燈。父親說:“都不要搶,輪著玩,一會兒還要去看煙花呢。”
看煙花,一直是我家除夕的保留節目。我家所在的村落不在禁放區之列,許多外地市縣的人開車來附近放煙花。除夕夜色深濃后,零散的煙花就在夜空里點亮,轉瞬即逝。我們穿上厚衣服,孩子們帶著柚子燈,一路向村外走去。燃放點離村有段距離,冬天穿的厚,天氣雖然冷,卻沒什么風。大家一邊聊天一邊走,越走越熱,正要停下來歇一歇,忽然頭頂一亮,仰頭一望,只見一片極其明亮的金色煙花在夜空中炸開,流金般垂下絲絲縷縷的金線,在天空中勾勒出一朵巨型蟹爪菊,花瓣卷曲,風姿卓然。還沒等你看清楚它的細節,天空一暗,它又變成五彩繽紛的流光,流星般墜落下來。更多的煙花在夜空里炸開,天鵝絨般的夜空忽然綴上無數璀璨的寶石。放煙花的人多,圍觀的人更多,歡呼笑鬧聲一陣陣傳來。最引人注目的是連發煙花,十幾種花色輪番升起 ,“轟”一聲炸開,金黃、大紅、淺藍、亮銀等顏色交錯盛開,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我們站在略高的臺階上,一大家子人仰望著輝煌壯麗的夜空,時不時發出驚嘆。侄子侄女們提著柚子燈,和伙伴們追逐著墜落的煙花。媽媽笑著說:“你們小時候也這樣,看到人家放煙花就伸著手往天上抓,好像能摘到一樣。”我想著那情景,忍不住笑起來。
尋常一樣除夕夜,伴有親人便不同。除夕夜,團圓夜,愿這璀璨煙花,能映照所有渴望團圓的心;愿這盛世煙火,能永遠庇護這片古老而嶄新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