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酒神小姐》一改韓影喜歡煽情的風格,全片用上極其冷靜平淡的敘述方式,就像真正的生活一樣,沒有波瀾壯闊、沒有神轉折,也沒有尖銳的戲劇沖突。
但是,看完這部影片后,我卻像被帶進一條黑暗的深胡同,心情沉重而思緒煩亂。電影如生活一般,表面看起來平靜如常,私底下卻洶涌著很多懸而未決的難題。
邊緣人士的慘淡生活、老年人的性需求、孤寡老人徘徊在人生盡頭時的孤獨與無奈……看起來離我們很遠,卻有可能有一天都是要面對的。
電影里讓我最震驚的還是那3位努力死去的老人。
老人之一,曾經是個愛干凈的人,后來中風癱瘓,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屎尿也只能隨時排泄在床上,等著護工來收拾,骯臟又不體面。他覺得丟人,嫌棄自己很臭的樣子,活著已經了無生趣,仿佛多活一天就是多一份羞辱。
兒子帶著家人去看他,坐都不愿意坐,只站在床沿說了幾句話。孫子孫女更是嫌棄地站得遠遠的,讓他們擁抱一下爺爺,他們毫不忌諱地說:“不要,他很臭。”
“很想死”,他不止一次這樣跟曾經他照顧過的老妓(女主角)說。可是他說,他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后來,老妓去店里買來一瓶殺蟲水,在天黑時偷偷帶進醫院,給他灌了下去。他如愿死了。老妓坐在椅子上,聽著儀器發出心跳停止跳動的聲音,久久地才推開門慢慢離去。
老人之二,是一個獨居又換上失憶癥的老人,以后他會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他的朋友,也是老妓的恩客帶著老妓去看望他。他們一起喝酒時,他對朋友說:“過不了多久,我就該連你也認不出來了,到了那時,你就把我了結了吧。”
他是想自殺而不敢,拜托朋友,朋友又拜托老妓。后來,他們三人一同去爬山,到了山頂懸崖處,做朋友的轉身回避,只留下老妓和他。他坐在石頭上,幽幽吸完一根煙,然后顫巍巍地站起身,站在懸崖處,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老妓站在他身后,驚恐地推了他一把,他掉下去了。看起來有萬丈的深淵,應該也如愿死了吧。
老人之三,就是那個恩客,孩子在多年前因事故死了,夫人也先他而去。他一個人流連在世間,頗覺無味,想要死卻又不想孤孤單單的死。
于是,在夫人祭日的第二天,他請老妓去高級餐廳吃了一頓飯,又帶她去了高級酒店。原以為,他需要老妓的服務,卻不想他只要她陪他說說話,并在他死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他從一個白色瓶子里倒出一把安眠藥,分了一粒給老妓,兩人一同吃了下去,然后排排躺在床上,老妓睡了一覺醒來,他已離去。
這3個老人,一個是想死而無自殺能力,一個是想死而不敢自殺,一個是想死卻又希望有人陪在身邊……那個老妓,一個個送走他們,我們心里都知道,她并不是兇手,相反,那些死去的人會感激她的。
但是,這樣的死法,看了叫人難受,也給老妓很大的心理壓力。我就想,如果有安樂死會不會好些?有了安樂死,像第一個老人,有死的意愿卻沒有死的能力的,是不是可以少一些煎熬和絕望?有了安樂死,像第二個老人,想自殺而不敢的,是不是可以少一些心理負擔,讓他在一個心情好的日子里,在睡夢中安安靜靜離開?有了安樂死,而且還可以有增值服務的話,像第三個老人,想自殺卻又希望有人陪在身邊的,是不是也可以實現愿望,有一個人握著他的手,陪著他,待他在睡夢中安靜離去?
如果有安樂死,他們是不是都可以少一些痛苦?
如果是我,我想是會少一些痛苦的。每個人都必須經歷老去,我不知道我以后老了是個什么樣子,但是看著現在的奶奶,我大概也能猜測一二。
視力越來越差,幾乎都要瞎了;耳朵越來越聾,幾乎都要聽不見了;腿腳越來越不方便,幾乎都只能坐著了;精神頭也不好,幾乎都不能想東西了……然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坐在大門口有陽光的地方,望著又好像沒有望著外面的世界。每次打電話給奶奶,我都能感覺到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與無望。
我一點都不想成為奶奶那個樣子,或者說,我希望當我變成那個樣子時,可以有自己的選擇,選擇繼續熬下去,或者不繼續熬下去。
可是我不想像電影里的那3個老人一樣死得慘烈又死無其所。我希望我可以體面的、溫柔的、得到祝福的、帶著自己意愿的前提下死去。這只是我的愿望。當然,我希望到了那時,我的愿望是可以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