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奶奶的記憶，是從爺爺去世后開始的。

　　或許，因為她是一個守著傳統的女人。

　　男人在的時候，默默的在背后操勞；男人走了以后，她便悲傷又無力地站出來。

　　這樣，相對于爺爺那燦爛的笑容，我的記憶中，奶奶的笑容，是不多的。

更多的是沉默靜肅的面容，到后來，就成了發呆。

　　這剩下的日子，奶奶的內心是怎樣一副光景，我無法知道。但她還在，我還能看見，她在屋角，在陰影中，一個人發著呆。

　　卻也只有發呆了……

　　一年有12個月，奶奶的四個兒子，四個家庭，各負責她三個月的生活。

　　四個家，四個孩子，她都能見著。

　　然而，奶奶終究是老了。大病小病，纏身不斷。

　　好的時候，自然是好的。閑不住，幫著兒媳們干些活，或者，稍稍紅了臉，開口討要些愛吃的東西，然后，尷尬地等待誰去為她買來。

　　有些，是她不能吃的，只是能吃，想吃，自然又是好的。

　　壞的時候，痛不過來，臉色難看，躺著，叫喚著。那呻吟，也讓人難受，也讓人……厭煩。

　　是的，厭煩。

　　或者好或者壞，兒女們總有惱她的時候。有時是出于好意，不愿她勞累，不愿她吃壞身子。有時，是因為她做錯了事，說了誰的壞話，又或者其他。

　　無論如何，我們的神情，語氣，她都看在眼里的。于是，訕訕著，又顫顫地挪著步子，回她的小屋。

　　她到底是傷心了。

　　這時候，我們悔恨，小聲地，小聲地——想說什么。

　　她卻又恢復如初了。一樣地干活，一樣地討要，一樣地尷尬，也一樣地……讓人惱。

　　見著奶奶，會異常的感覺到自己，長大了。從她的老邁里，我那一貫以為無甚所謂的心，不住軟化。同她說話的時候，異常的溫柔。

　　或許就因為這一點點溫柔，覺得奶奶也是異常的愛我。

　　有時候，在我有所預料的時候，也在我預料不到的時候，奶奶會攔住我，從她那件大衣里，捏出錢來，給我。

　　錢吶！

　　它不是表達心意最好的禮物，但它是最簡單，最直接的。

　　何況，這也許是奶奶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

　　而我，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都沒有……

　　現在。

　　讀書，遠行。我已有好久未見過我的奶奶了。

　　想著再見她，見她的憔悴，再有一點心痛，再有一點溫柔，多的，多的，還能有什么？

　　奶奶，她已經老了。

　　有時候，希望她能再活久些

　　有時候，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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