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以前,連暮曉從來不和身邊的人提季堯,提他是她喜歡的人,畢竟他不是什么好人。
這句話說得好像這個姑娘有點虛榮有點愛面子,可還真不是。
她曾經在她那浸了半瓶辣椒油的日記本上寫過這么一段話:他們跟我說他是個壞人,走大街上都有人想往他身上扔臭雞蛋。警察變著法的想給他套上手銬腳鐐。他自己也說他不是什么好人,這輩子入了地獄再也爬不上去,讓我離他遠點??墒俏也恍?,別人說的我都不信,他自己說的我也不會全信,我這么有主見一人兒,肯定信我自己的感覺呀。
我都想好了,他這輩子要是真爬不上去,我愿意陪他粉身碎骨永墮阿鼻,我膽兒大,只要不讓我離開他,什么都不怕。
畫完那個句號,她臉紅心跳的合上了日記本,似乎這一小篇兒一百多字的日記是她剛剛給衛堯寫完的一封情書。所以你看,她在以一個小女生的方式愛著這個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小女生是不會愛慕虛榮的,小女生也不會在意她愛的這個玩意是蘿卜是土豆,是好人還是壞人。
可她也知道,愛衛堯這個男人,不能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生一樣去愛。
就像當年她媽和她爸離婚。這個三十六歲風韻猶存的漂亮女人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托著連暮曉,挺胸抬頭的走過了第一段馬路牙子,第二段馬路牙子,走到第三段馬路牙子的時候突然扔了行李箱,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眼淚刷刷的往下掉。
她扯著十四歲的連暮曉說:“曉曉,你以后一定要找個普普通通的老實男人,不然愛的太累了,過得太累了。”
她點點頭,伸手給她媽擦拭那一圈哭黑了的眼線。
然后在十七歲那年,喜歡上了季堯,和她爸一樣的男人。
當時連暮曉不知道這個男人比她大了十歲,因為一個男人在二十七歲的時候恰恰是最迷人的年紀,迷人到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嗅不到年齡差這個東西,或者說她嗅到了,卻恰恰喜歡。
你要問這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是怎么喜歡上這個男人的,她也說不清楚。她只記得那天她回家的時候跑進的巷子,和巷子里兩個即將貼合的身體。
那個女人讓暮曉想到了美女蛇,一雙從緊身包臀裙里伸出來的白腿繞在面前男人的身上,那不是腿了,是一條滑膩膩的蛇尾巴,能纏多少圈都行。然后美女蛇的舌頭就開始吐信子,紅艷艷的嘴唇都帶著水光的。
暮曉想這個男人完了,要被蛇咬了,要中毒了,要欲仙欲死了。
她屏著呼吸等那個男人的下一步,她腦袋里都上演好幾遍比瓊瑤劇更大尺度的慢鏡頭了,這對一個十七歲只看過親親嘴,卻對性抱有無限神秘窺探感的小丫頭來說那真是相當刺激了。
但根據下一幕劇情走向來分析,這個男人顯然是想端個紫金缽裝會兒不近女色的法海,他伸出兩根指頭捏住那愈來愈近的尖下頜兒,翻書頁一樣把這張美人臉翻了過去。接著捎帶輕輕一笑:“香水味兒刺鼻子?!?/p>
你會發現這個男人的迷人之處就在于他這么捎帶一笑,你看不出他是真笑還是假笑,也聽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可美女蛇不在乎這個,她挺起波濤洶涌的高聳胸脯努力的往高她一個腦袋的男人身上靠,一句話里轉了好幾個彎的柔情:“你別拿這個敷衍我?!?/p>
“那我拿什么敷衍你?”說的輕浮。
如果往前推個十年,他也是十七歲,應該是個一笑就多情的少年。
如今已過十年,他長成二十七歲的男人,你從這個男人的笑里找不到情愫,也找不到柔情。他的余光從光線灰暗的巷子里延伸到巷子口,那里有一大片好日光涌進來,和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心跳如擂鼓喧鳴,她看見巷子里那個男人稍微側過來的半張臉,高挺的山根撐起了整個輪廓,然后她注意到他下巴上的胡茬,她從未在身邊同齡男孩兒的下巴上見到過這樣的胡茬。他們那些柔軟稀疏比汗毛重不了多少的小胡須遠比不上他的好看和性感,這種性感,似乎可以讓她在狹小的巷子里嗅到荷爾蒙散發的味道。
在那個荷爾蒙的根源處,她從季堯的喉嚨里聽到了與她有關的第一句話,這種嗓音通過耳朵傳入大腦,閉上眼睛也可以想象出他上下滑動的喉結。
他說:“那里,有個小丫頭?!?/p>
暮曉忘記了咽口水,她覺得她被咬了,中毒了,怕是這一輩子,都沒有解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