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個典型的loser，又笨又懶還被甩了，快畢業了也沒找到工作，還被面試的人拆穿了簡歷上的虛偽。我郁悶得拿起昨天沒喝完的啤酒，先去了趟海邊，廣闊得讓我不知所措，如果自殺的話都會被嫌棄推回沙灘上吧。我只好沿著那條小河的入海口走了起來。

那是一條剛沒到膝蓋的兩米寬的小河，前一段時間污染得厲害，又臟又臭，現在好像整治得好一些了。記得小時候這條河很大很清澈，水中還有一小片綠洲，就像我的島一樣，暑假就霸占著，不讓一個奇怪的老頭靠近。

那時候我還買了一些漂流瓶，把自己想說的話寫在紙上，折成一些形狀，小鳥、飛機什么的，希望有人能看到給我回。但一直沒有，就很失望。

上了初中就覺得太小了，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路過也不會瞅一眼。而現在瞅著就跟自己似的，渺小頹廢著攤在地球上。

我坐在岸邊，呆滯地尋找著曾經的地盤標記，恍惚間腳邊停住了一個裝著折紙飛機的玻璃瓶，很像我以前放進河里的，抱著好奇打開看里面寫著，“河神招聘！”原來我已經可憐到都能被這小破河嘲笑了。就在我想把玻璃瓶扔回去的時候，被人一把攔住了，“少年你不考慮下嗎？”

我回頭看，是個有點臉熟的老頭，哦，想起來了！就是小時候那個總是在河邊撿破爛的老頭，沒想到還在堅持，但這算什么鬼，就問他，“考慮什么？”

“看你這個點坐在這里喝啤酒，肯定活得很難過吧，肯定沒找到工作吧。“他還是樂著說的，把我給氣得想砸他，“那來當河神吧，我是這條河現任的河神，想退休去旅行，看這小河通過玻璃瓶選中了你，定是想讓你來接任。”

“什么鬼！我才不干！”

“那兼職行不？我跟你說，當河神有很多好處的，比如能在水里呼吸，能隨時躺水里看天，衣服還不會濕。”

“給多少錢？”

“河里有寶藏，挖到就是你的了，反正你不是閑著嘛。”

反正我不是閑著嘛，唉，就當是休息一段時間跟魚吹吹水了。

“那河神要做什么？不是撿破爛吧？”

“你可以不撿，現在也沒什么好撿的。河神雖然是代理人，在很久以前是很厲害的，因為被人信任和敬仰著。而到了現在，人們都忙碌著匆匆而過，早把河神忘了，所以我們就沒什么呼風喚雨保護人們的能力了，所以可以玩開心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要成為河神得在水面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就當是簽訂了契約。”他說著把我的手拉到河邊，好像被老鴇拉去簽賣身契似的。我的好奇蓋住了理性，就沒反抗，在水面上劃過我的名字。

“那這河就交給你了。”他把我推到水里。

很神奇，我的鞋和衣服真的沒濕！

“臥槽！我真成河神啦！”

“要保密，跟其他人說的話就會變回普通人了。”

趁著興奮，我直接往水里一躺，在水里呼吸的感覺很奇怪，可能在媽媽肚子里時就是這樣的吧，與外面的世界隔開，聽不到城市的聲音，好像全世界都慢了下來。這是第一次通過的面試吧，先試試看唄，就當是給這小破河打工了，把欠過的童年還回去。

如果生活能一直這么愜意該多好。爸媽不需要我給他們掙錢，還能給我補貼，還說實在找不到工作就給我安排他們行業的，所以沒什么壓力。但看著別人在努力，自己也不想被嘲笑，尤其是被女友甩了之后，她覺得我的未來不靠譜，輕飄飄的。

我開始在河里摸索著，河底沉積著亂七八糟的故事碎片。比如有木吉他碎片，看樣子估計是哪個民謠歌手失戀后砸的，因為上面刻著一個劃掉的心，好像還回蕩著撕心裂肺的聲音。

至于寶藏，我也到處找了，發現一件古董懷表，但被店員說是復古贗品，沒啥價值，所以才被扔在河里的吧，但我覺得并不是沒有價值才被扔的，因為里面貼的是一張情侶照，背后寫了一行字，“我希望是一萬年”。

聽老頭說，在古代，每年都會有祭典來慶祝和感謝河神，會把很多好東西扔進河里。河水就以為人類扔進來的東西都是他們喜歡的，就會認真沉淀存放起來，輕一點的就帶在身上去遙遠的地方。老頭當時撿破爛不是為了賣錢，而是找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并把一些糟糕的東西清理出來，讓小河走得輕盈一些。

我躺在水里想著這些，好像自己承載的太輕，總感覺飄忽著，所以才被人覺得不靠譜吧。看著空蕩蕩的夜空，不知不覺就沉在水底，睡了過去。

聽說政府決定要在上游修建小水庫，把小河截斷，因為河流經過的都是好地段，要填上土蓋高樓。我氣得想投訴，想呼吁大家保護這條河。但力量太薄弱，無法撼動這開發商早就心癢已久的決定。

河神對于一條河來說意味著什么。保護它嗎？也太不自量力了。感覺更像是河神是被選擇眷顧的，不然怎么能躺在河流的懷抱里呢。

那為什么會選擇我？難道是看我可憐嗎？

偶然間發現河底的一處聚集著我當年放的漂流瓶，里面都是水，把那些折紙浸泡著像生物標本一樣。原來是瓶子密封性不好，漂一會就進水沉了，難怪什么回信也沒有。但不知為何全都聚集在那，是小河故意的嗎？把我的小心思都攢在那。我拿起一個看看，因為這久違的振動，里面的折紙一下散成一瓶雪花，美得讓我發呆了好久，這才是給我的寶藏吧。

這條河并不長，在開發商動工前一天，我跑到源頭開始一路往下走。聽老頭說每個河神至少在他的任期內要從源頭到入海口走一次。源頭的水會很清澈干凈，水量小，逐漸地，開始有更多復雜的東西融入進來，背負著越來越多，跟成長是一樣的，有些會沉淀下去，還有一些帶著前進。

我想明白了很多，感覺身上又重了一些。

快到入海口的時候，看到在那玩水的一個小孩就跟他說，“你知道嗎，我是這條河的河神哦。”

“河神干嘛的？”小孩繼續玩著。

“河神是這條河最好的朋友。”

那小孩噗嗤地笑個不停，好像被誤以為是三歲小孩，要給自己講童話似的。

我不管，說完我就跳進河里，水重新浸濕了我的鞋和褲子，那股清涼讓我激動得眼淚涌動。

我就是你的最后一任河神了，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