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圈子》第五十二章 他無法承受的生命之痛,在那些日子里得到微微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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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福相依

話說金建樹的往事沒有講完,金童一激動就暈過去了。李奇志嚇得手足無措,眼淚亂飛。

還是儲寶芝有經驗,她叫李奇志抱著金童不動,她很鎮靜地掐金童的人中穴,過一會,金童就幽幽地醒過來了。

李奇志看著金童慘白的小臉,心疼地問道:“我送你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好嗎?”

金童輕輕地搖搖頭,說:“不用!”這二十度的室溫里,金童的衣服都汗濕了。

媽媽給金童倒了一杯蜂蜜檸檬茶,李奇志小心翼翼地一口口地喂她喝下去。

李奇志說:“你行嗎?受不了,咱不聽了。上樓休息去。”

金童“哇”地一下哭起來。心痛、悲傷夾雜著哀怨,五味雜陳,全都涌上心頭。她設想過千百遍自己的身世,卻沒有想到過是這樣的。

她懷疑,她不甘,她傷心,她又覺得愧疚。雖然寶芝媽媽很愛她,她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人愛的孩子,她總感覺寶芝媽媽的愛,是虛假的或不長久的,寶芝會隨時隨地地拋棄她。金童一直缺乏足夠的安全感。

不知是依稀的記憶,還是潛意識,小時候挨打受罵的情景,越來越清晰,不經意間就會跑到金童的腦海里,像電影一樣一遍遍地放映出來。

她也痛恨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自己親生媽媽口里的“小三”。她知道這個不僅僅是夢境,即使是夢,也有它成夢的原因。

這么多年,寶芝媽媽一會和自己的親生媽媽疊影,一會和“小三”疊影。寶芝是誰?或者說自己的親生媽媽是誰?金童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媽媽是搖擺不定的,她自己的心情也陰晴不定。她的心一直在流浪,像個無根的浮萍,在空中慢慢地隨風飄啊、飄啊……

現在現在,除了哀嘆自己親生媽媽的命運,可憐她的處境,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爸爸說她可能是產后抑郁癥,具體情況如何,又有誰知道呢?

親生媽媽是個可憐的人!雖然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大的錯事。可是,她始終是自己的母親,金童依然不希望她死。

金童好想摟著她,告訴她自己想她、愛她。即使媽媽本身就是一場災難,帶不給任何人幸福,她依然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李奇志摟著瑟瑟發抖的金童,任憑她在狂風驟雨般的痛苦、撕心裂肺的悲傷中,發泄自己的情緒。

他為她難過,同時也為她感恩。她曾經死里逃生過。古人言: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多么希望她越來越幸福!

金童的情緒穩定下來,她問爸爸:“她死了?我怎么沒有死?”

金建樹道:“她……當場就摔死了。你也受了重傷,在重癥監護室里呆了幾個星期。”金建樹拉著儲寶芝的手,深情地看了一眼,說:“你媽媽是你的主治醫生。”

金童驚訝地看著儲寶芝,儲寶芝對她微微一點頭。

當年,儲寶芝已經年過三十,是醫院一名兒科醫生。當時,儲寶芝談了五年的男朋友,去了新加坡,與一家醫院簽訂了十年工作合同,他們的關系就終止了。

金童在醫院幾次被下病危通知。可是,金建樹依然非常堅定地對儲寶芝說:“醫生,我的女兒肯定會好起來。請您一定要盡力救活她啊!”

金建樹表示,不惜一切代價,救女兒!作為一名醫生,已經看透了生死,可是,儲寶芝深深地被金建樹感動了。

雖然人類的愛向下的,可是,依然還有很多不負責任的家長,在利益和孩子的生命面前,他們選擇了利益。

在醫院的重癥監護室外面,是金建樹孤獨的身影、焦灼的期待。沒有人替換他看孩子,他幾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呆在醫院里。

他深沉的父愛引起了儲寶芝的好奇。在和他進行孩子治療方案的溝通中,她知道他的故事。在這些日子里,她不可遏止地愛上了他!

這是看起來不對等的愛。他只上過專科,她研究生畢業。他是一名籍籍無名的小商人,而她是小有名氣的兒科醫生。可是,愛情生猛,抵擋不住。

寶芝的愛,對金建樹來說,就是烏云滾滾、暗無天日的日子里,那一道曙光。他的無法承受的生命之痛,在那些日子里得到微微緩解。

金童在摔傷三個星期后,脫離了危險期。半年后,小金童身體漸漸恢復了健康。但是,她變得非常自閉,不跟人說話,每天呆呆的,對陌生人充滿了敵意。除了儲寶芝、爸爸和幾個醫護人員,她對誰也不信任。

為了照顧金童,儲寶芝決定和金建樹結婚,這樣,她就能在金建樹外面跑業務的時候,照顧金童。

在金童親生媽媽去世半年后,金建樹將儲寶芝帶回老家,他們希望自己的婚姻得到家人的祝福。

誰知道這個決定,帶來了另一個悲劇。

喜事變喪事

金建樹接著說:“童兒,你姑姑死了,你媽媽也死了!你的奶奶非常傷心,她生了場大病,在床上躺了幾個月。

你在醫院住了幾個月,我借了很多錢,壓力很大。我和你媽領了結婚證,想回去見見你奶奶。

你奶奶對你媽媽很滿意,斷言你媽是我的貴人。奶奶說,婚禮沒辦,但是要把幾個重要的親戚請到家來,做個見證。畢竟你媽媽,她是個大姑娘。這樣偷偷摸摸結婚,對她不公平。”

那天,陽光明媚,鳥兒枝頭鳴叫,處處散發出喜氣。

人逢喜事精神爽,奶奶的身體似乎在一夜之間好起來了。

這是半年來,家里的唯一喜事。奶奶特意把金童的叔叔金建人叫回來了。金建人還在讀大學,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

他們只有一桌客人,大家恭喜金建樹和儲寶芝,衷心祝愿金建樹及其家人從陰影中快速走出來。

沒有人想到,金童的親舅舅,綽號二混子,不知道從哪里突然鉆出來,他手里拿著一把刀,直接向儲寶芝沖去。

在這千均一發之時,金建人沖過去,擋在了嫂子面前,二混子的刀深深地插進了金建人的心臟。

大家一起將二混子按住,二混子一邊掙扎,一邊大罵儲寶芝婊子養的,是個見不得人的小三,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滅了她,替姐姐報仇。

儲寶芝顧不了這些,她一邊吩咐打急救電話,一邊想辦法給金建人止血。

金建人在去醫院的路上,血流不止,沒有到醫院就去逝了。

金家在半年內,連續死三人,而且全都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人們議論紛紛,有同情的,有說遭報應的,更多的人是惋惜。好好的幸福之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毀掉了!

最悲痛的是金家,喜事變喪事,痛何如哉!

金建樹抱著幾次暈厥的母親,嚎啕大哭。他喃喃地向媽媽說對不起,家破人亡,都是因他而起。

老太太雖然悲傷,但不糊涂。她拉著兒子的手說:“樹兒,這不怪你。是我們的家運不好。現在,媽三個孩子,只剩下你一個了……”

說到這里,老太太這才哭出來。可是,她很快擦干眼淚,說:“兒子,給人兒辦完喪事,你就帶著寶芝和童兒走吧,走的越遠越好。二混子坐牢了,還有三混子。他們弟兄兩人,我們惹不起躲得起!”

金建樹與前妻朱楠的婚姻,是兩人的祖父指腹為婚。兩家曾是世交,兩祖父感情非常好,指腹為婚,為的是親上加親。

朱楠只讀到初中畢業就輟學了,家里還有兩個弟弟讀書,她作為老大,又是女孩子,她的父母不是看在親家的份上,早就不給她讀書了。

朱楠長得高挑白凈,金建樹對她雖沒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反感她。他們那個年代,婚姻大事大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作主。

金建樹大學畢業,朱家怕他變心,催金建樹結婚。

兩人結婚后,非常幸福。直到金童出世,朱楠突然像變了一個人。金建樹有家難回,兩個人的矛盾越來越深,直到釀成悲劇。

金建樹對母親說:“媽,要走一起走。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呢?”

老太太說:“兒子,我已經老了,我什么都不怕。再說了,我也跑不動了。人們常說落葉歸根,我還能到哪去?”

金建樹還想勸,老太太說:“樹兒,只要你們好好的,我就好好活著。童兒在醫院,他們老朱家也不知道她的生死。為了徹底和他們朱家一刀兩斷。你們過兩天,在朱楠的墳墓邊給童兒做個徦墓。讓他們以為童兒也不在了。我們要告訴他們老朱家,我們金家與朱家從此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就這樣,金童在她老家從此消失了。這也就是為何奶奶去世,金建樹都不曾帶金童回家的原因。

金建樹聽從了母親的建議,他們搬離了老家一千多里遠的揚州。

儲寶芝辭職后,并沒有找工作。而是踏上了為金童看病的漫長之路。

儲寶芝身為兒科醫生,卻對金童的病無能為力。她帶著金童在北京、上海的醫院,對金童進行心理治療。

儲寶芝的付出,一定是感動了天。醫生都認為沒有希望了,金童的病卻好了。她非常敏感,但是她很依戀寶芝。

只是,金童不能吃飯,冐痛、肚子痛,經常吐。儲寶芝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奔波。她帶著金童一家又一家地看病。直到最后,儲寶芒放棄無效治療,開始相信自己,用飲食來調理。

對啊,金童依然很清楚地記得媽媽帶自己看胃病的經歷。

功夫不負有心人,上小學以后,金童的身體慢慢恢復了。除了瘦點,和其他同學并沒有什么兩樣!

金童聽了這些,撲向媽媽的懷里,母女倆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金童一會說謝謝媽媽,一會說對不起!自己這么多年,早就應該和自己的父母敞開心扉談身世,也不至于一直認為自己從小缺愛,長大缺鈣,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原來,是自己一直心存芥蒂的媽媽,讓她的生命二次脫胎。

金童又將爸爸拉得更緊點,三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李奇志很開心地看著他們,他拭去眼角激動的淚花。

良久,金建樹對李奇志說:“奇志,明天我們一起回老家,把童兒的那個假墓給毀掉!”

李奇志面露為難之色,他在快速思考。明天!他有另一件大事要做,也有關金童的命運。他在心里比較孰輕孰重,自己應該怎么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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