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幾天小胡郁悶極了。

那是正月初八晚上，小胡正在客廳悠閑地看新聞聯播，廚房里傳出妻子紫靈急切的聲音：老胡，你來看看，我們這墻壁里怎么有水不停地冒出來，是哪里出問題了嗎？

小胡應聲站起來，幾步跨到廚房，順著紫靈手指的方向，他看到熱水器周圍墻壁縫里，還有水不停地滲出，他用抹布擦了，瞬間又很快冒出，再擦，又冒出，又擦還冒出 ……

小胡覺得事情嚴重，于是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仔仔細細地觀察，好像要隔著瓷磚看穿墻壁里究竟誰在搗亂，勢必定要揪出它似的。

“這個滲水量，最大可能就是樓上水管出了問題，畢竟我們自己的水管都從地上過去衛生間的，這個地方沒有水管通過。”小胡若有所思地說。

接著，他關掉手電筒，特意又看了一下時間，晚上9：20。

“我們先自己想辦法暫時處理一下，一定要保證不讓水繼續往下滲，以免樓下受到影響。這新年頭，自己家糟心就夠郁悶的了。”小胡搖頭苦笑著對紫靈說。

紫靈隨即找來一張新毛巾放在熱水器下的灶臺與墻壁接縫處，同時，還把洗碗布和擦灶臺抹布也一張一張地擺放在旁邊。再找來擦地的毛巾放置在墻壁與地板相接處……

晚上，小胡設好鬧鈴，起來擠了幾次水，每次毛巾都是濕透了的，最后他連拖把都用上了，勉強能多支持一會兒。

（二）

第二天吃過早餐，小胡才給樓上鄰居吳大哥打電話，說了自家墻壁滲水的事，吳大哥立即就下樓來，看到這么嚴重的滲水情況，難為情地說：這應該是我們五樓或是六樓的管子出了問題，真是不好意思，給你們造成了困擾！我馬上找人來看，盡快解決。

說著，他就立即打電話找水電工人，電話一個一個撥出去，吳大哥的神情卻越來越凝重，最后，嘆了一口氣，說：我找了幾個工人，都說還在忙著拜年，走親戚，至少要十六才開工。就我們單位經常合作那個工人，最快也要明天才能來看。

（三）

吳大哥離開后，無助的小胡想到了物管，于是把自己家滲水情況錄制了一個小視頻，并附上滲水情況說明和自己的初步猜測，一齊發到了業主群里，同時，還給物管打了一個電話。

直到晚上8點過，物管黃經理才過來，到廚房看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說：你這種情況不算什么，我們處理過小區好多家，比你們的嚴重多了。有一家廁所頂上甚至水流如注，我們沒用兩星期就給他解決了。

小胡一聽這話，怎么這么別扭呢？心想：虱子沒有在你頭上，說得倒輕巧！心里只想罵人，但他還是忍住了，自己畢竟是人民教師。

一旁的紫靈聽黃經理這樣說，不怒反笑：我們家一直都是按時交了你們物管收取的每平米6角的高昂物業費，這在瀘永縣范圍內，小高層物業收費中屬最高的吧。我想來你們物管應該有專門的水電維修工才是！你們不是應該讓他們來看看，盡快修理好，以免造成更大的危害才對嗎？照你這樣說，我們家算不了什么，你們就不打算處理了嗎？抑或是要處理，可能得等到一個月甚至兩個月以后嗎？

黃經理好像聽出了什么，沉默不語而眼露不滿之色。

看到黃經理這副嘴臉，此時的小胡氣不打一處出來，正要發火之際，前些天樓下鄰居的話陡然掠過心里：知情業主透露，黃經理還是有點兒背景，以前是操社會的，屬于“大哥大”類地頭蛇。據說本小區有兩個保安，以前可是慣偷，想必也是在他的感召之下從良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現在沒有必要和他們撕破臉，倒不是怕他，畢竟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對付這樣的人，小胡自信還是比較有經驗，最好的方法是滿足他的虛榮心，這種人好面子，戴高帽子應該可以和平解決這事，動怒定會適得其反。

于是，耐著性子和黃經理過起招來：我知道大過年的，確實有點棘手，也看到了黃經理的付出——在百忙中都抽時間過來關心。現在既然都耽擱你了，我相信不管別人家你們是怎樣處理的，我家這情況你應該會盡快出面幫忙找工人給予解決。我聽說黃經理你之前在敘永可是非常吃得開，完全可以橫起走的也。

不出小胡所料，黃經理果然來了個180℃大轉彎：

呵呵，我就不拐彎了，大兄弟的話我喜歡聽，看得出你也是個性情中人，逢真人我不喜歡說假話，我就是你們小區物管找來解決麻煩的。就你們小區所住的那幾個退休領導和一個叫什么肖章的組成業委會，那個肖章好像是現任住建局副局長的老婆，我至今也沒有見過。總之，他們想撈錢又不敢自己出面，反正只通過關系掛靠惠民物業公司，使物業合理合法，然后聘請了我和胥經理兩個人出面來給他們管理，我們領干工資5000元。我們倆分工明確，胥經理負責辦公室、收費、兼處理業主投訴什么的，我負責臨時處理事情，不坐班、不值班，有事才到。至于請的五個保安和三個打掃衛生的，你們應該熟悉，據說就是之前業主自治時請來的四個清潔工中的3個，另一個被他們辭退了。保安我幫忙找了2個，其他是他們找的。哪里有什么專門維修的工人，有問題都是我臨時找人解決的。

來之前我看過，你們家一直都是提前交物業費。要是沒有交物業費的，我才不會卵他們呢！（卵是方言，也是罵人的臟話，在這里的意思是不搭理）現在太遲了，明天早上我立即讓人來看，查出問題立即處理。你們看怎樣？

話說到這份上，小胡和紫靈也不好再說什么，附和著說：好，好，好，那就拜托你啦，黃經理！

（三）

送走了黃經理，紫靈問小胡：黃經理說的那個肖章，前幾年你那個當律師的同學搬家，我們一起去時聽過他介紹，好像人非常漂亮，還比他小了很多，我有點印象，不知你有印象沒有。

“你說的那個同學是讀師范校和我耍得最好的胡偉，他是瀘藺縣的，師范校畢業當然分回瀘藺，只在學校工作了不到十年，在這十期間，他自考了法律專科、本科，還考到了律師資格證。之前一直有聯系，后來不知怎么的，他和他老婆離婚了，他老婆也是我們的同學，當時關系還非常好，聽說他們離婚的事，我還打電話罵了他一頓。據說不久后，他就去外地發展了。”小胡有點兒激動地說。

瞬間他調整好情緒，繼續說道：“你說的應該是2018年，那時他剛回川瀘市發展，買了房，并和人合伙開了一個叫【藺援】的律師事務所。那次，既是他搬家，也是他們的事務所開業，那次過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當時他好像是介紹了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給大家，我看了一眼，覺得不順眼。這種喜新厭舊的人，我不想理他，我才難得去注意是誰，叫什么。”小胡不禁又激動起來，隨即慌忙地向廚房走去，好像怕什么被發現似的。

紫靈本來就是隨便說說，哪里去注意這些，也跟著回到廚房。

看著滲水的墻壁，同時嘆了一口氣！一齊動手，一個擠水，一個倒水……

（四）

第二天11點左右，保安才帶著一個管道維修工來，小胡立即帶著他們去五樓吳大哥家查看。

剛準備敲門，門就從里面打開，吳大哥正送人出門。

問明來意，吳大哥指著身旁手提工具箱包的中年人說：這是我請來檢查管道的工人，他已經初步查出問題所在——基本可以確定是廚房排水主管壞了，大概在5樓到6樓之間這一截。要維修，得敲開瓷磚，才進一步肯定。

吳大哥送走那個專業的維修工人后，問和保安一起來的那個管道維修工人：你要進去看看不嘛？

那人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兩手，對比剛才那個離開的手提工具箱包的中年人，慚慚一笑：他已經查出來了，我就不去看了吧，今天走得匆忙，我一樣工具都沒有帶。

吳大哥笑著說：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吧。同時，還暗示小胡把他們倆帶進來。

一起來到吳大哥家廚房，吳大哥又問那個維修工人：如果就是這根排水主管的問題，敲開、換好和復原一起，你們做，大約要多少錢？

那人望了望同來的保安，故作難為地說：我看至少要1500元……接著還啰啰嗦嗦說了許多要如何如何敲開，如何如何復原等。總之他就是想說明難度特別大，收這1500元你們超值！

小胡總就覺得這人不大靠譜，隨即給吳大哥打了聲招呼，借口家里還燉著東西，需要自己去看為由離開了。

不知后來吳大哥和他們是怎樣商量的，反正初九沒有動靜，初十也沒有動靜動靜。

（五）

正月十一這天早上，小胡的舅舅、阿姨等一眾親戚約好要來自己家里吃中午飯，小胡一家三口為準備接待正忙得不可開交。

大約10點半左右，有人敲門，小胡以為是親戚們來了，開心地小跑著去開門。

打開門一看，物管胥經理和一個保安站在門口，頓時，心里非常不爽，沒好氣地問：你們有事嗎？

胥經理說：要麻煩你跟我們一起去給樓下幾家走一趟，向他們說明“要修排水管，具體預算是1500元，六樓住戶均攤每家提前收250元，本來應該五樓吳老師家拿人跟著去的，我們敲了半天他家的門，沒有人應答，他家應該沒有在家。你是受害者，就你跟著去也行，這事你也全程參與了的。

小胡聽了，頓時火冒三丈：我只知道你們物管來人看了幾天后都毫無動靜，現在居然讓我去幫忙說服鄰居家出錢，你們想得出來，事情不做就想收錢！不要說這么多，你們先修好管道，然后拿起發票來，沒人出錢我一個人付了就是。想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做夢吧！

說完，“碰”的一聲關上了家門。

此時，紫靈和兒子也走來過來。紫靈安慰道：這些人實在想得出來，事情不做還想先收錢，你做得好，就該趕走他們，老公，為你點贊！

兒子小小胡也附和著：這些人實在是想錢想瘋了吧！老爸，威風！

小胡看著與自己同仇敵愾的老婆和兒子，瞬間被逗笑了：“小插曲，小插曲，繼續奮戰，待客要緊。”

至此，物管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墻壁滲水仍在繼續，小胡一家輪流擠水不斷。

（六）

正月十三那天八點過，從樓上吳大哥家廚房斷斷續續傳來“哃，哃，哃”的聲音，小胡猜想應該是有人來修理了，就上去看，確實是工人在修理，只不過不是物管喊來的，而是吳大哥自己找來的。

工人說，從打開到換好，大約要用四五個小時。復原的話，要等過幾天都沒有出現復漏，才能復原，在新年頭，就收660元，并且等復原后再收錢。

直到正月十四下午，滲水足足一個周的墻壁，終于沒有再滲水。小胡才開心地上樓和吳大哥說墻壁滲水停了，讓他不要擔心了。吳大哥握住小胡的手，如釋重負的話語“那就好，那就好”。

小胡問：一共用去多少錢？

吳大哥說：就660元，他沒有多收。

“那我們倆分攤了吧。”小胡說著，準備拿錢給吳大哥。

吳大哥說：“別慌拿錢，我打個電話給物管，看他們怎么說。”

趁吳大哥打電話之際，小胡想到自己既然已經出了家門，干脆去把快遞拿回來，就急匆匆離開吳大哥家，拿快遞去了。

（七）

小胡回到家門口，看到胥經理和一個保安又一次站在自家門口。

還沒等小胡開口，胥經理就連珠炮似地說：我們已經把水管修好了，一共660元，一家攤110元，剛才我們已經去了樓下三家，他們都拿了，這不剛好收到你家了，六樓家我們一會兒去收。

看著胥經理著急攬功勞的模樣，小胡覺得特別滑稽，想諷刺諷刺不作為又想攬功的胥經理，也連珠炮似的發起問來：真的是你們物管請人來修好的嗎？那天你們的維修工人不是說要1500元嗎？每家好像攤250呢？

胥經理自討沒趣地賠笑著說：是五樓吳老師家請人來修好的，他打電話給我們，說用去660元。我立即就和保安一起來協調你們的上鄰居，幫他把錢齊。

看著保安手里拿著的收費簽字單，和胥經理的尷尬樣，小胡又覺得心酸。

小胡沉思了一下：既然他們協調好了，收取的費用數量符合，就還是把錢付了。最關鍵的是，小胡之前有仔細看了《民法典》，上面就規定了“小區單元內共用主管壞了，只能由共用人共同承擔”，出錢也天經地義。

他們走后，小胡才回到廚房，打水，擦拭，大約擦了半小時，墻壁終于擦干凈了。

（八）

看著恢復如初的墻壁，小胡不禁想起這幾天的遭遇來，小胡一邊想一邊搖頭苦笑，但一涉及到物業，自己總覺得有點兒憋屈。

不管那個黃經理說的“物業實際操作人是住在小區的幾個退休領導和城建局副局長老婆”是真是假，就自家漏水這事兒確確實實是把自己整郁悶了的。

想到物業利用小區公共路面劃停車位，收取小區業主們高額的停車費不說，原來本可以免費停車，不管多晚回來，只要多轉兩圈，定能安全停車，現在只要物業劃出的38個車位停滿，出錢保安也不讓進，心里就更憋屈。

由此，小胡不禁拿出紙筆替物業算了算物業收入：

第一是物業費。

本小區一共14棟樓，住戶680多戶，還沒有計算周圍門市。最寬的住戶面積是280平米，每年需交物業費1700元左右，大約占1/10；最窄的住戶面積是115平米，每年需交800元左右，占1/20左右；大多數住戶面積都在135左右，平均每家物業費在1000左右。物管年總收入約68萬。支付5個保安和3個清潔工每月1800元，不到18萬，再加上聘請的兩個經理，一人一年6萬，就物業費，一年都有30多萬盈余。業委會應該就是5、6人，這樣算下來，倒還是可以撈點兒閑錢打打小牌呢！

第二是停車收費。

惠民物業利用小區業主公共面積收取業主的停車費，每天都是車來車往，超過半小時就收5元，兩小時后，每增1小時一元，38個停車位平均每個車位按最低的長時停算，一年12X38X30X12=164160元，三年就應該在50萬左右。實際上惠民物業公示的停車費收入只有每年不到10萬左右，而惠民物業公示的運轉費每月五千多，還要支付兩個保安和一個衛生管理員費用，導致每戶（交了物管費的業主）一年分到停車費就在20元左右，這明顯不合理。物管對此的解釋是按每家公攤公面積返回，如果照物管的說法，業主就應該只交公攤面積的物管費，因為各人家里物管又沒有打掃。簡直荒唐至極！

算著算著，小胡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九）

不知不覺，小胡的思緒回到了三年：

自從惠民物業進駐小區，由于他們收費過高，寒暑假自己只好在隔壁小區租車位停車，才300一個月。可平時大部分時間在學校，如果再租車位不劃算，周末回家時只好把車停在小區里，每月也要交200元左右。停車費比物業費多多了！

想當初物業進駐時，以劃停車線為由，把小區車輛全部趕出去，劃好線后業主車輛就停不進來。

不久，物業就發出由“社區、城關鎮和住建局”等行政單位人員參與通過的停車收費公告。然后就名正言順地開始收停車費，還公然說有業主代表參與并同意了的。

不知道是哪些業主錢這么多！難道所謂的業主代表就是那幾個業委會成員？好像也沒有錯，他們也是業主呢！

想到這兒，小胡邊拍屁股邊說：今天的素材有啦！說完，匆匆走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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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后：

我是夢語，一個扎根山區一線教育30余年，熱愛閱讀、寫作、書法和分享的小學語文教師。白天上班，晚上閱讀、寫作和練習書法，現在沉溺于小說創作中。歡迎各位新老朋友光臨“夢語拾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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