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三的晚上。

我獨自在燈下看著高一高二的化學筆記，感覺眼前全是Z老師當初講課的樣子，那么鮮明那么清晰。

高二最后一節化學課，她解答完我的問題之后，拿書輕輕拍我的胳膊，接著走出了教室。那個背影，成了高中時代對她最后的回憶。

02

高一第一次上她課的時候，我感覺這個老師好有氣場，一進教室我就不敢再做別的事了。后來期末考完的補課，別的科目的老師都可勁上課，她覺得我們太累了，于是沒有再上新課，而是給我們看了三天的趣味紀錄片，從那時候起，我開始覺得這個老師怎么那么好。

高一下學期開始我突然對化學萌發出了極大的興趣，很認真很努力地學，下課會去問她題目，上課的時候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很認真地記下來，盼著她能夠注意到我，也能夠對我有好印象。

記得有一次周末學校補課，那時是坐在幾百人的大教室上課，那天Z老師穿了一件大紅色的旗袍，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她準備去結婚一樣。那件旗袍很顯身材，把她襯得前凸后翹，雖然我是個女孩子，卻還是不免有種流口水的沖動。那天下課之后我悄悄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她的照片，因為距離遠，拍得非常模糊，可是還是莫名覺得很開心。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到高一期末結束，她還是沒有特別注意到我。

高一下期末考結束后的一天，我和好基友一起從辦公樓回來，碰巧看見Z老師在前面走，因為有一點距離，所以我們沒有走上去打招呼，只是默默在后面走著。

“哇，這走路姿勢.....”好基友望著Z老師的背影，沒頭沒腦地冒出那么一句話。

我被她這么一說，也不由自主地開始觀察起Z走路的姿勢。

從前看見她的時候基本都是在教室里面，每次走進教室時那種昂首挺胸的巨大氣場是我唯一的印象，正是因為這樣強大的氣場，讓我一直覺得Z一定是一個堅毅高冷的女強人。可是那個迷人的背影，透著若有若無的柔情和迷人，讓我不禁開始浮想聯翩，或許Z也有極度溫柔的一面？

03

高一的暑假匆匆而過，高二如期而至。

高二開學初有期初考試，那天Z抱著考卷進來的時候，我們好多人都愣了一愣，因為她的變化——粉色的連衣裙，粉色的高跟鞋，燙卷了的長發，新剪的斜劉海。

好基友看我看得出神，湊到我耳邊打趣道：“你有沒有心動的感覺呀？”

我一怔，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孩紙，你該吃藥了！！”

那次期初考我考得很好，但是Z還是沒怎么注意到我，大概是因為我們班化學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我的分數依舊不夠起眼。

我一直以為我對Z只是比對別的老師印象更好，更希望被她關注到而已。可是后來發生的事讓我明白，我是真的很喜歡她，一種超越了對老師的敬愛的喜歡。

那個學期的中秋節之后Z有大概一個多月沒來學校。她不在的那一個多月，我每天都瘋狂地想她，想她上課時候的樣子，想她有些尖細的聲音和解答題目時的笑臉，我把這些傻傻的思念轉換成了鉆研化學難題的無限動力，于是之后的月考，我以一個很逆天的成績拿了單科第一。

那個月，因為Z不在，大家都沒有走心學化學，那次考試又超級超級難，導致班級均分極慘——60.1。而我，考了96分。

著實逆天的成績。

那次我可以說是一戰成名，雖然只是月考，但是這個成績足以讓所有人震驚以及對我刮目相看。然而面對這樣一個成績，我竟然沒有因為那些羨慕的目光而特別高興，我想的只有一件事——Z會知道我的成績嗎？她知道我的成績之后會有怎樣的想法呢？她什么時候才會回來繼續教我們呢？

知道成績之后我一直在想這些。

巧合的是，就在出成績三天以后，Z回來了。

我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滿懷希望地等著化學課。

她拿著成績冊走進教室，轉頭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恰巧我也在看她，對視了一眼，我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那節課一開始她便提到了月考，對于最高分只是簡單地提了那個數字，甚至都沒點我名，但是我明顯感覺到了她對我態度的轉變——她上課的時候看我的次數明顯多了，我下課攔住她問題目時，她眼里的笑意更深更暖了。察覺到這些變化的我，心里樂開了花。

04

到分科時，我毫不猶豫地選了化學，跟著她進了化學班。分科之后我申請當她的化學課代表，可是居然被她拒絕了，她說她以后要課代表講題目，但她嫌我聲音太輕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我很難過很難過，甚至有些生氣。

為什么嫌我聲音輕？她什么時候聽見過我當眾講題目了？就說我聲音輕？

后來她指定了一個成績遠不如我的男生當課代表，她也許很看好那個人吧，經常讓他上黑板做題目，經常上課的時候提他，說他邏輯思維能力強。

這一切我看在眼里，有些嫉妒有些吃醋，我一度覺得她只喜歡男生，就算我成績再好她也不會特別喜歡我。

懷著這種情緒過了幾個禮拜。一天，上課的時候她講了一個新的知識點，讓我們做練習，那是一道很坑的難題，但是我因為之前就琢磨過解法，不到一分鐘就算好了。

我放下筆朝Z看了看，正巧她在往我這里走，我有意把練習本往前推了推，她居然真的走過來看我的本子了。

她在看我的本子，而我在專注地盯著她看。

Z的臉上沒有什么大波瀾，我只是看見她的嘴角輕輕抿了一下，然后直起了身子。

她站在我的桌子旁沒有走開，開口說了一句：“找一個人把答案寫在黑板上吧。”

傻傻的我抬起頭滿懷希望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她能叫我上去寫，她大概看見我在看她，低下頭淡淡地、柔柔地對我說了一句“不要你上去寫，你休息吧。”說完目光從我臉上移開，露出了一個很燦爛很溫柔當中似乎還透著一絲欣慰的笑容。我怔怔地看著她，感覺心里有一股暖流蕩漾開來，感覺前所未有的開心，我低下頭看著練習本，竟感覺臉上有些發燙。

一時間，之前因為她不讓我當課代表而萌發的各種對她的不滿，完全消失了。

05

高二下學期，分科將近兩個月左右的時候，我感覺到Z和之前相比有了許多不一樣。

她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坐著上課，有時在講臺邊站一會兒便會忍不住拉出椅子坐下，走路的時候還會有些一瘸一拐，臉色也比從前差很多，每次看見她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一天上課的時候，我們在埋頭做題，她突然大聲地呻吟了一聲，在安靜的教室里聽起來格外刺耳和扎心，我抬頭看她，她扶著腰艱難地在教室里走著，看大家題目做得怎么樣，那一刻我有些心疼她，可是又什么也做不了。

我還是忍不住下課去問她題目，她解答的語氣里總藏著一絲不耐煩。

我搞不清她怎么了，只是隱隱感覺她的身體很糟糕。

直到班主任無意中說漏了嘴，我才知道，她懷孕了，而且不適感很大。

除了常見的嘔吐、惡心，還伴有失眠和低血糖，最嚴重的是她的腿——有一晚她疼得半邊身體動不了，半夜三更躺在床上邊哭邊拔火罐。

而第二天，她還是堅持來給我們上課。

班主任說這些的用意是因為看見我們班的學生實在是不上進，所以說出這些事來激我們，讓我們不要愧對Z，確實，我們聽了這些之后心里都震驚又難受，起碼我是這樣。

我很難想象一向看起來堅毅高冷的Z，會柔弱到躺床上哭，我不知道她拔火罐的時候內心是怎樣的慌亂，以為自己再也爬不起來。我終于知道她為什么總是坐著上課，為什么走路的時候呻吟.......

那天之后再上Z的課，我總忍不住觀察她的臉色和一舉一動，想著她的辛苦，有一次下課之后還主動幫她把書拿回辦公室。

那時我還總會想，她這樣的身體，會陪我們到高三嗎？

06

六月的第一天，一節我以為很平常的化學課，下課之后我問完題目，她拿書輕輕拍了拍我的胳膊，溫柔的一句責備：“這個高一講過的，你忘啦？”，然后走出了教室。

沒想到，那節課是她給我上的最后一節化學課了，之后她便請假在家養胎了。

高三換了新老師，新老師和Z的反差很大，不僅教得沒有Z好，而且從沒有對學生發自內心地溫柔過。雖然看上去脾氣很好，語氣總是很溫和，但是卻從未有過真心的溫柔和關切，大多數都是裝出來的。

我整個高三都好想念Z，于是許多個夜晚都會出現文章開頭的那一幕。想她的時候我就會反復看筆記，一看筆記就會想起她從前氣場強大充滿活力的臺風，想起她對我笑的樣子，想起她解答問題時的溫柔和偶爾傲嬌時的可愛。

再見到她時是高三三模考結束，在食堂門口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我整個人一激動，特意清清嗓子大喊一聲老師好，她點點頭莞爾一笑，笑容還是那樣柔和那樣美，那一刻我不禁想起從前別人對她的評價——冷美人。

后記

畢業之后，我回母校去看過她幾次，確切地說，我每個學期都會去看她。只是簡單地和她聊聊天，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但是總能開心好幾天。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我一樣，會把一個老師這樣放在心上、對一個老師這樣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