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延》第三十章·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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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 分別

第二天一早,寧洺就將行囊準備妥當,一個人坐在院子里,靜候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昨日回來以后,寧洺便將曹真的原話帶給了老張夫婦,一聽說前者即將被送去秋陽宗修行,二老雖有不舍,卻也是興奮多過一切,他們早就知道寧洺這家伙一心想要成為一名強大的修行者,這么多年以來,用盡了法子仍是沒能觸摸到哪怕一絲門檻,現在終于有了機會,當然還是開心的。

像老張夫婦這樣的普通百姓,理解不來什么根骨、竅穴的說法,只知道自家孩子聰明能干,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氣,所以肯定不缺天賦,不過是差了份運道罷了,現在機會來了,哪還管得了是誰施舍的。

寧洺起得早,老張夫婦竟比他還早,天還沒亮就已經忙活開了,像是比他還激動些,看樣子,那天巷子里發生的事情,不僅對寧洺影響很大,對于兩位老人來說,沖擊無疑也是巨大的。

修行者的力量,真的能決定很多東西。

特別是對于他們這樣的平民來說,古丁薛華那樣的猛人,一只拳頭就能改變戰局方向,更不用說如天神下凡般降臨的致閩了,實在是讓人無法心生抵抗。

吉娘在屋里張羅著早飯,老張坐在門口抽著旱煙,精神也是難得振奮了些,微瞇的目光中,意味深長,在他心里,也是有著一些不愿說出口的小期待,期待著某天,寧洺當真能修出個一等境界來,不求天下無敵,只希望能比某些人強上那么一點,也就夠了。

在這個倔老漢心中,世間最難吃的就是嗟來之食,偏生現在吃的還是最難下咽的那一份,所以,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寧洺身上。

“這小子,從來沒叫人失望過呢。”

老張深吸了一口煙,默默想著,吃誰的軟飯都會寢食難安,唯獨寧洺這小子的,可口。

老張不由看向院子里坐著的寧洺,后者此時也恰好望了過來,倆人對視一眼,皆極有默契的輕輕笑了起來。

“吃飯啦!”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吉娘的圍裙上,將那張溫柔慈祥的笑臉映照得分外動人。

寧洺心底頓時一片柔軟,和老張互相看了眼,同時起身走向廚房。

“孩子,去了大宗門以后,要學會謹慎,咱們人微言輕的,切記不要輕易出頭,結交那么三兩個知心朋友便已足夠,一切以修行為主,娘知道你能吃苦,但修行畢竟不同于碼頭干活,是條越走越狹窄的登天小道,貴在堅韌堅持,我和你爹不用你擔心,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家里的天就不會塌了...”

吃過飯后,吉娘將寧洺送到院子口,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著,像是有說不完的囑托,老張悶聲悶氣打斷她,沒好氣道:“這小子鬼機靈呢,不用你瞎操心!”

寧洺樂道:“是呀娘,孩兒知道怎么照顧好自己的。”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吉娘神色尷尬的笑了笑,走上前幫他整理衣服。

寧洺轉而看向老張,輕聲說道:“爹,我這次出去大概會有小半年,估摸著深冬才能回家,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和娘要多注意照顧自己。”

“這個我自然曉得。”

老張吧嗒了一口煙管,瞇眼說道:“出門在外,牛鬼蛇神層出不窮,要能堅守本心,不狂妄驕縱,也不妄自菲薄,守住一個平常心即可,另外,既然上了山,那就得修出一個康莊大道來。”

“好的,一定不讓您失望。”

寧洺看了眼小道盡頭,發現有人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于是對二老輕輕笑了笑,背上包袱,提起那根陪伴多年的黑棍,轉身走了出去。

.....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送寧洺出去的還是喬三。

“三叔,您也是今天離開?”

寧洺望著喬三背后的背囊,輕笑問道。

喬三點了點頭,他背后包裹比寧洺更小,估計只裝了一兩件換洗衣物,不過,他手里的一件物什吸引了寧洺的注意。

“這是您的刀?”

喬三手里拿著一柄短刀,刀鞘俱是由獸皮裹著,刀柄上是用黃色細絲纏著的一塊絨皮,整把刀樸實無華,很應主人氣質。

喬三稍稍抬臂,視線凝落在刀上,眉眼溫柔,像是握住了心愛之人的小手一般。

“好刀!”

寧洺忍不住贊嘆道。

喬三斜眼望著他,“你連刀身都沒見著,就知道是好刀?”

寧洺嬉笑道:“我看三叔如此珍而重之,自然是好刀嘛!”

....

秋陽宗離汴都不遠,距離京城不過一日光景,除了處于城中的天道院,就數秋陽宗最近了,因此,寧洺在聽到一連串宗門名字后,幾乎也是下意識就答了個秋陽宗,平時挨得近,名聲最如雷貫耳。

路過城南的時候,寧洺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去長條子巷,那個地方,已經走出來后,就只能暫時告別,甚至,連紫金苑他都沒去。喬三有意領他經過下馬巷,到路口的時候,寧洺朝里遙遙張望了一眼,清晨時分,這條巷子蕭條得像個慵懶婦人,妝容盡褪,寧洺無限感慨道:“這條街上好多姐姐都向我招過手,三叔,你知道嗎,現在我突然都有些后悔了,不該那么矜持,否則,現在我的身邊必然也是綠肥紅瘦鶯鶯燕燕呢...三叔?”

寧洺一轉頭,發現那個性格古板的持刀男子早已走遠。

“三叔,你還是不懂愛啊!”

寧洺連連搖頭,快步追了上去。

按說,從曹府出來以后,寧洺應該第一時間跑到紫金苑,向貴妃娘娘表達感激,不過,認真想了想后,寧洺還是沒有過去。

因為現在的他,如果還像以前那樣輕易出入紫金苑,勢必會給汴都里的許多大人物帶來錯誤認識,以為紫金苑和曹府有著什么曖昧關系。寧洺雖然還未真正接觸過汴都上層社會,但在娘娘那兒的多年熏陶,對于這些大人物之間的籌謀算計多少有點模糊概念,一些不經意的小舉動,往往就蘊含了深意,寧洺不想過早卷入這些毫無意義的遐想猜疑中。

這是他在市井坊間摸爬滾打多年修煉來的深刻謹慎。

再說了,平白無故幫曹真拉一個大幫手,這樣的買賣,寧洺是萬萬不會做的。

出了城,一路向南,喬三難得主動開口,問道:“寧洺,既然即將進入宗門修行,那我問你,你可知什么叫修行?”

寧洺偏頭沉思了一會兒,摸著下巴緩緩點頭說道:“早年間聽說過一些,大致知道的就是,每個人身體里都有很多竅穴,每個竅穴都是儲存元力的小洞,修行的目的就是吐納天地元氣,轉為能被自己掌握的元力,把體內一個個洞給填滿,實力就會越來越強大,另外,修行路上有五重分水嶺,分別是凈髓、曜塵、洞玄、天醒以及圣人,這每一重境界又分上中下三品,其中凈髓就是引元氣入體,待元力盈滿百骸諸竅后凝聚元液灌骨洗髓,徹底改變一個人的體質,成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以凝聚元液為始,以完成洗髓為終。然后,當修行者體質煥然一新以后,人們開始探索自己身體里的潛能,體內每一塊褪去蒙塵,逐漸明亮的位置都是儲藏能量的地方。”

寧洺笑了笑,朝喬三問道:“簡而言之,曜塵就是讓一處處隱秘竅穴開始發光發熱,是吧?”

“至于更往后,我就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了。”

喬三聞言點了點頭,“大致就是這個樣子,能理解這么多,已經不錯了,畢竟,洞玄境的強者你輕易見不著,自然也就知之甚少了,至于更往后,了解清楚反而對你沒什么好處,有損一往無前的勇悍心境。”

寧洺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那,三叔您是什么境界?”

寧洺悄悄湊上前,好奇問道:“曜塵境的修行者我也見識過,遠沒有您這般強大,一出手就是風雷滾動的,您應該是洞玄境高人吧?”

“咦?!也不對!”

寧洺皺眉自語道:“聽說古丁薛華都是洞玄境上品的強者,您能輕易就打敗他們二人,難道說您是天醒境?!”

“天醒境強者,在整個帝國都是屈指可數的大人物呀!三叔,您真是這樣的狠人?”

一念及此,寧洺一臉夸張表情的望向喬三,緊緊抱住他的胳膊道:“三叔,傳我神功吧!”

喬三一巴掌將其拍下來,冷酷道:“尚未踏入天醒。”

“尚未?”

寧洺急忙追問道:“那是馬上就要了?”

喬三偏頭瞧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答道:“修行一途,重在機緣,越往后體現得越為明顯,凡事都求一個水到渠成,切忌貪功冒進。”

講到這兒,喬三再深深看了眼寧洺,幽幽說道:“越是操之過急的人,越容易走火入魔。”

寧洺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我這樣的體質,急也急不來吧。”

喬三聞言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不管多慢,只要是在往正確的道路上前進,那就是有意義的,堅持到某一天,回頭再看,興許你就會發現已經走出了老遠。”

蝸居在巷尾砍了四年柴的喬三,原本功力未得寸進,卻在感覺即將離開長條子巷的那個下午,陡然觸摸到了破境門檻,因此才能在后來大發神威。

喬三的刀就像他的人一樣,平淡樸實,如清風拂面細水長流,涓涓細流看似難成大器,但千轉百回以后匯涌湖江,卻也能厚積薄發出洶涌浪潮。

現如今,那道橫亙在前的門檻時而薄如蟬翼,時而堅若壁壘,喬三卻也始終能夠保持不急不躁,他覺得,如果自己比那道瓶頸更能耗,鐵杵磨成針,最后自然就是一戳就破的簡單事。

簡單人行簡單事,就是這么簡單。

不管多慢,只要是在往正確的道路上前進,那就是有意義的

寧洺對此同樣深有感觸,他輕輕點了點頭,突然朝喬三笑道:“三叔,今后您要是成了名動天下的大人物,可千萬不能忘記我呀!”

“這是自然。”

喬三不假思索便就應承了下來。

....

夕陽下,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喬三面向寧洺說道:“前面還有幾里地就到秋陽宗了,你有曹真手信,相信他也早就打過招呼了,到時候你只管上山就成,我就不再送了。”

寧洺點了點頭,深深看著他,沉聲說道:“三叔,保重。”

“保重。”

寧洺目送喬三背影消失在天地盡頭,良久,長長嘆出一口氣,然后轉身踏上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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