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 今天是周末，曉東收拾了一下家里，把該洗的衣服洗了，該拖的地拖了，床單被褥也拿到陽臺曬了，相框用抹布擦了擦放在了床頭柜上，里面裝著他和婷婷的合照。

? ? 他呆望著合照，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忘了想到了什么。

? ? 客廳的時鐘靜靜地擺動著秒針。曉東倒了杯剛煮開的水。樓下的幾個大媽在說著今天市場的菜價。陽臺外邊的樹上鳥雀在嘰嘰喳喳地叫。廚房水龍頭口上的水滴終于掉了。

? ? 叮咚。曉東似乎收到了微信消息，他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機，彈出的是婷婷的對話框。

? ? “老公，我上飛機了，這次出差去三天，就三天，可以隨時打給我，愛你。”

? ? “原來已經(jīng)6點了。”曉東留意到手機的時鐘。

? ? 他最近心緒不寧，總是忘記時間。

（二）

? ? “今天6號，離婷婷生日還有一個星期，要開始準備禮物了。我跟婷婷在一起算起來也差不多五年了吧，從大三那年開始，到現(xiàn)在我們工作都三年了，應(yīng)該也差不多結(jié)婚了，等過完這次生日，我就去買戒指求婚，我要讓她做最幸福的新娘。”

? ? “我傻傻的看著手機上的日歷，傻傻地笑著。”

? ? “盡管婷婷去出差兩三天了，家中的一切東西都是整整有條的。雖然要等婷婷出差完回來才能慶祝生日，但我的心里還是很興奮的，因為一想到婷婷快嫁給自己了，便感覺幸福的日子不遠了，我平時很懶的，不愛收拾，現(xiàn)在卻開心得勤快起來了。這時候開音響正好，讓喇叭震動著稍帶動感的情歌，我的心情就像小精靈一樣在音符之間跳躍，偌大的客廳就是我飛舞的廣場。”

（三）

? ? 曉東總是感覺時間在他發(fā)呆的時候悄悄溜走，于是他打開了電視機。

? ? 今年市政府將加大食品衛(wèi)生監(jiān)督力度。高速公路發(fā)生5車連環(huán)相撞事故，造成3人死亡8人受傷。青春電影首映，熒幕情侶假戲真做擦出火花。火箭103比90大勝騎士，排名西部第一。有關(guān)專家預估今年股市總體有上漲趨勢。電視劇《金婚》熱播，金婚成熱門話題。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請支持野生動物保護協(xié)會。

（四）

? ? “我百無聊賴地倚靠在沙發(fā)上，翻看著手機的相冊，突然想從最后一張開始翻起，然后看到大學里的自己，原來有著那么稚氣的發(fā)型，忍不住都笑出聲來了，話雖如此，那段歲月里的情感都是最最真摯的，不像現(xiàn)在出來社會，職場上充斥著的都是虛假的情感。翻了幾張，就看到婷婷的樣子了，那些年，我們倆過得真的開心。她的笑，是那么的純真，幾乎每一張合照，她都像小鳥一樣依偎在我的身上。”

? ? “那時候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全世界好像就只有我們兩個一樣，我的眼里也只有婷婷。還記得她那時候最喜歡去游樂場玩，簡單的棉花糖她都會笑得像個孩子。多想一直那樣下去，不過也沒有辦法，人總是要踏入社會生活，放心吧婷婷，我會努力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

（五）

? ? 鈴鈴鈴——

? ? “喂媽？怎么啦？這周末不回啦，婷婷去出差了。我知道啦，我正看著哪里好，看好才能買不是么？好了好了下周再回，先掛啦，嗯拜拜。”

? ? 曉東的母親退休了，父親也快了，爺爺剛過完80大壽。

? ? 他關(guān)掉了電視，坐在書桌前。

? ? 曉東呆呆地看著手上整齊的樓盤報告，若有所思。杯子里的水霧輕輕地鼓了起來，擺動著透明的絲帶，飛散在虛無縹緲的空氣中。

? ? 窗臺上的光線不辭而別，房間的燈管卻越發(fā)明亮起來。

（六）

? ? “這個房子確實是租的，我也知道結(jié)婚要買房子，但首付還需要一年的時間才存夠，但婷婷是理解我的，我們可以先結(jié)婚，努力一年再住進屬于自己的房子。那桌子上的一疊樓盤的廣告就是我一直壘起來的，從去年開始我就開始挑選對我們來說最好的房子，我仿佛都能見到家的樣子了。”

? ? “這兩年，我們兩個人的工作都比較忙，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應(yīng)該是工作太累了，周末也多數(shù)宅在家里休息。婷婷的工作比較忙，微信上的消息也總是很晚才會回復我也是理解的，但漸漸下來咱們倆就好像逐漸松弛的繩子，沒什么爭吵過，也沒什么大矛盾，更沒有異地，但就是少了很多一起的歡樂。我明白，為了將來的努力，這也迫不得已，但以后要多創(chuàng)造一些歡樂的機會才行。婷婷真的體貼，你看家里總是收拾得整整齊齊，平時沒少噓寒問暖，完全是一個賢良的妻子，哪還能找得到。”

? ? “不過她的勞累我隱隱約約也感覺到，因此我每天晚上都會緊緊地抱著她入睡。”

? ? “婷婷你放心，我會好好努力給你幸福的。”

（七）

? ? 曉東覺得有點累。

? ? 今天只有他一個人在家，那睡一兩個小時再起來做飯好了。

? ? 他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 他睡著了。

（八）

? ? 婷婷去上海出差，要兩個星期才能回來，但是家里沒有婷婷的身影讓我寢食難安。

? ? 哎？為什么不去上海給她一個驚喜？突然閃過心頭的念頭在各種回憶的映照下越發(fā)堅定。于是我雷厲風行地收拾了行李，坐上了開往上海的高鐵。

? ? 我在上海有兩個鐵哥們，這次順便探望他們，也能請他們幫自己安排食宿。高鐵飛馳在高速的軌道上，窗外的景物如此翠綠，仿佛追趕著我，一同奔向那個夢里的城市。

? ? “老鐵們！好久不見啦！”我激動地擁抱著兩個哥們，在大學里，我們可是難分難舍的朋友，工作的原因相隔兩地，友誼卻沒半點減少，想到這里咱們都不爭氣地笑出了眼淚。

? ? 我買了一只像人般大的泰迪熊公仔，并在它的領(lǐng)帶上別了一張表白心跡的紙條，希望能夠感動到婷婷。夜晚的外灘江風吹拂著。我對著深邃的江水大喊：“婷婷！我來啦！”

（九）

? ? “喂？婷婷呀，你下班了嗎？待會5點呀，哦哦那好吧晚點再聊哈。”我聰明地打了一通電話得知了她什么時候下班。

? ? “這里就是婷婷出差的公司大廈啦，你們兩待會在大堂等一下，一看到婷婷就打給我，我立刻進去給她來個驚喜！”計劃一定要周全，要給她最大的驚喜。

? ? 我等這一刻很久了，作為一個稱職的男朋友應(yīng)該要給女朋友一次浪漫的表白，當初我對她的表白是在微信上的，那么不正式，現(xiàn)在也算是一次圓滿的補償吧，如果有戒指就好了，可以在這求婚了，看來還是要再努力一點賺錢。

? ? 鈴聲響了。

（十）

? ? “曉東啊，曉東你聽我說哈。”

? ? “是不是婷婷出來了？我這就進去。”

? ? “別！先別！我們在停車場....”

? ? “停車場？等下，怎么在下面了？”

? ? “這個....要不咱先回去吧，婷婷她可能有點事，她....喂？曉東？曉東？”

? ? 我揣泰迪熊公仔往停車場跑去，迷宮般的停車場讓我手足無措，陰沉的思緒纏繞著我。這些家伙肯定有什么瞞著我，你們在哪，在哪！

? ?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我拿出手機撥響了哥們的電話，刺耳的鈴聲在停車場深處發(fā)出，我順勢把公仔往上一拋，背在背上就往鈴聲跑。

? ? “怎么了，婷婷呢？”我氣都來不及喘，看了他們兩眼，然后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推開他們遮擋視線的胳膊。

? ? “曉東你聽我講，曉東！咱就不過去了好吧，咱回家。”哥們一把抓住我，不讓我往前走。

? ? 我寧愿相信眼前看到的是幻象，是夢，不是真的。

? ? 我咬了一下嘴唇，很痛。

? ? 我在這一刻是懵的，頭腦一片空白。突然又掙脫了哥們的拉扯，鎮(zhèn)定地慢慢走了過去。一步一步特別漫長，我的心房在用力地搏動，重擊的力量讓我的大腿肌肉拼命顫抖。可快要走到的時候，我的憤怒卻像要掰開腦殼洶涌而出，心里在不停叫喊著臟話，就連沒有生命的物質(zhì)也成為了我的仇人。

（十一）

? ? 我終于見到婷婷了，她挽著一個老外笑逐顏開地上了一輛保時捷。

（十二）

? ? 車里的人仿佛也看到了我，沒有開車。

? ? 我把公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撐直了手指，瘋了似的拍打著車的后窗。

? ? “出來！混蛋你給我出來！你他媽給我出來！”

? ? 我的聲嘶就像繃緊的烈弓，嚇得老外顫顫巍巍的下了車，我一下子就拽起了他的衣領(lǐng)。“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說她沒有男朋友我才這樣的！真的對不起！”老外慌張地用英文道歉著，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 ? “滾！”我也沒有心情跟他計較，我只想知道為什么，便甩開了他。

? ? 這時候婷婷也從車里出來了，小心翼翼地接近著。“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曉東，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聽我解釋....”，婷婷只敢輕聲地重復著，試圖牽上我的衣袖，我一掄手甩開了。

? ? 解釋？有什么好解釋的。

? ? 有那么兩三秒，我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她的聲音是那么近，卻又那么遠，那么熟悉，卻又是那么陌生了，虛假的欺騙的丑陋的，一切一切悲劇的形容詞不斷浮現(xiàn)。氣著氣著，胸口沉悶地痛楚毫不留情地如潮水襲來。

? ? 天吶，我為了你來到上海呀，為什么啊，為什么啊，你就沒有一點憐憫么，你知道這對我傷害多大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不是快結(jié)婚了么，何必呢，何必呢，我們5年的感情就這么脆弱么，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呢，我有什么做的不對的不可以告訴我么，這可是底線啊，我們還怎么繼續(xù)下去.....

? ? 我心里一遍一遍地責問，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攥緊的拳頭無論怎么也沒辦法打向這個傷了自己心的人，只好抓起地上的泰迪熊公仔一大把一大把地撕碎，撕得里面的棉絮都噴涌出來了。

（十三）

? ? “別再撕了，別再撕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了....”，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 ? 我雙腳一軟，蹲在了車輪旁邊，抱頭哭了，哭得像個孩子。

? ? 我什么話都說不出了，只能通過淚水來發(fā)泄，就像被遺棄的孩子那樣無助。

? ? “啊！！！！！”

（十四）

? ? 曉東驚醒了，汗水打濕了背心，屋內(nèi)悶熱到了極致。

? ? 這是夢嗎？是的，這是夢。

? ? 夢是不是真的只有做夢的人才知道。

? ? 是寧愿相信夢是真的，還是寧愿相信夢不是真的。

（十五）

? ? 曉東不自主地打開了手機里的視頻，其中一個標著之前的一個日期。

? ? “錄這一個視頻是因為想記錄下這一次千里之行，以作紀念，將來回看的時候婷婷就會明白我的愛，記得她說過最希望的得到的生日禮物是一只像人那樣大的公仔，如果我突然帶著禮物在她生日的那天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應(yīng)該會很開心吧。”

（十六）

? ?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