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14日星期五 20點54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我一直很迷戀這句話,不是因為它告誡我們要珍惜匆匆的歲月,而是從內中,我看到了生命中的抉擇。
小的時候,家里很窮,除了漫山遍野地奔跑,看牛,看鳥,聽風,聽水,總覺得肚子填不飽,渴望把整個山巒都塞到肚子里,才會有點安全感。從山巒之間,我似乎也看見了諸多美麗的風景,但不過是蜂飛蝶舞,蟲叫鳥鳴,和著清風流水吟唱而已。我渴望看到一方神奇的土地,卻不清楚那神奇到底在何方,于是我只能望著北斗七星,默默地發呆,因為我始終站在鄉野之間,無法觸及星辰的翅膀。
在經歷了一場意料之中的逃課之后,待到我重返校園的時候,我忘卻了原本在課堂上發生的尷尬,一路陽光地迎接所有老師的提問和厚愛。我常常以驚人地速度,在完成了老師布置的任務后,和同學一起驕傲地在操場上瘋狂地奔走。有時看夠了風景,也會默默地發呆,摸摸干癟的腹部,我感到有種失落,我不清楚用什么方式,才足以讓我吃飽肚皮,不再刻意地四處尋找可以填到肚子里的食物。
當我漸漸地認識到所謂的理想有可能與填飽肚子發生關聯時,我不再單純地數著指頭計數,而是開始思索未來的路。
每逢村里有人當兵的時候,我聽到的都是祝福和艷羨。那個年月,當兵是一件非常難得的榮耀。我偶爾也會夢見自己穿上了軍裝,持一支木制的長槍,站在閃耀的國旗下,專注地接受目光的巡禮。那是一個很美的夢,如果有機會當了兵,不但可以解決衣食的問題,而且一家人都會揚眉吐氣,風光無限。
從未覺得當兵的夢碎了,只是朦朧地意識到,在那樣一種家庭背景下,當兵難于登山。孩子的心是簡單的,不會固執于某種東西,一味苦惱,因為更多的快樂在等待著我們分享。
特別深的記憶,我們學過了《課間十分鐘》,老師讓我們仿寫一段話,學習運用那些可愛的動詞。我毫不客氣,將主人公換成了班級同學的名字,幾乎直接把動詞平移過來。學校的西側運動區也有一個爬桿,我們常常去比劃較量,那些動詞早就扎根在我的心里。
那是我寫的第一個比較得意的片段,贏得了老師的表揚,那種駕馭詞匯的快樂讓我驚喜不已,我朦朧地意識到,原來簡單的文字里可以生出許多翅膀,任意地載著我四處飛翔。
《兒童文學》那些雜志早已不知丟到了哪里,但其中的一個故事始終記憶尤深。一個孩子,在野外發現了一棵神奇的瓜,他像探訪到了新大陸一般,時常去看,去嗅,去想,讓我幾乎忘記了這是一個故事,恨不能鉆進書里,和他一起分享那種了不起的喜悅。
一直覺得,那是世上最美麗的瓜,散發著迷人的光彩。文字飄飛的蒲公英種子,無意間,落到了我的身上,遲遲不肯隨風而去,我就把它收到了心里。
加入少先隊時,我們開展了一項活動,抓特務,我靠著僅有的詞匯,竟也把那段經歷寫得繪聲繪色,不過添加了一些拼音代替。其實,我正癡迷于評書《岳飛傳》,說書人時而敲響的堂木將我帶進了一個詞匯量極其豐富的世界。
許是靠了這些不起眼的積累,當我踏入中學之后,參與學校的征文時,我時??梢垣@得老師的青睞。來自鄉野之間的自卑,在文字的鼓動下,竟然漸漸地躲到了角落間,自信搖身一閃,魔法師一般寫到了我的臉上。
日后讀余華的成長故事時,也看到了相類的情節,不過余華的夢更加明晰,我的清淡些。
課堂生活單調一些,但課外的日子的確是色彩斑斕的,學校門前的河流,宿舍西側的河堤,村子里新建的汽水廠,剛剛興起的迪斯科舞蹈,中國女排不斷問鼎世界冠軍的喜訊,迷倒眾多女孩的許文強,阿力,等等,目不暇接似乎也不足以表達那種快意。
唯恐丟了,我就趁著其他同學肆意地打發睡前的時光時,一只粗笨的筆,寫下去,寫得自己也要瞪著眼睛看大半天才看得懂。我的語文老師時常在后面畫上無數個驚嘆號,囑咐我好好寫字,不能如此潦草。
老師的驚嘆號絲毫沒有打消我獲得的樂趣,就一路帶著,到了師范。
青春的心,從來沒有平靜的湖面,因為即使一片葉子墜落,也會驚起細微的漣漪。我自覺不是一個張揚的人,更多地把內心的聲音化成了可視的文字,至今還留在筆記模糊了的日記本里。
學校里有份??乙餐哆^稿子,卻從未發表,我的歇斯底里和??母叽笊喜缓吓模荒茉诠陋毺幝肺读?。或許是過于消極,我將人生比成一塊有棱角的石頭,在歲月的磨礪中,不見了棱角,成了滾圓的河卵石。我以此寫了一首小詩,老師感于我的看破,狠狠地批評了我一番,一個孩子的眼睛,如此審視人生,如今讓我看來,也不夠妥當。
特別惦記教我們沒有幾天的遲建邊老師,他講的故事栩栩如生,人物就站在我們的眼前,讓我無限著迷。短短的幾個故事后,遲建邊老師轉身離開了教育。世界好大,幾十年之后,我們又借助文字走到了一起,雖然至今不曾見面,但我卻一直在他的課堂里游走。
一箱子書,幾本日記,那是我師范時最重要的財富,它們一路輾轉,一直跟我走到今天。
人生最幸運的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且還能依賴這喜歡的謀求個人的生活。細細想來,我就是這樣的命運了,幾本書,一支筆,渾然忘卻風吹雨打,摸爬滾打,直覺清歌牧笛不絕于耳,天高云淡未離于眼!無論怎樣的境地,于我皆是人生難得的旅行,沿途風景,一幕幕,一頁頁,留下的,走丟的,翻撿起來,都是美麗的貝殼,我以心底的旋律將它們演繹成交響樂,伴著聽不懂的大提琴曲,在無邊的夜里一起響起。
如果心動,就不要錯過,我始終如此,您呢?憑著文字走近我生命的朋友們,愿您也享受文字的幸福,領略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