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約翰聽到神的話語:‘看哪!我必快來。賞罰在我,要按各人所行的報應他。’”——摘自《啟示錄》第22章12節。
后來回想起來,那個晚上睡得特別沉。
深更半夜,手機鈴聲討厭地響起來,驚擾了我們的春夢。睡得迷迷糊糊,伸出手想按掉,可是燕姐快了一步,伸出她嫩藕般的手臂,翻過我的身子把手機抓在手上,馬上杏眼圓瞪地嚷了起來:“甜妹是誰,三更半夜給你打電話!”
我想搶回來,翻身壓住她要抓手機,燕姐發飆了,把我的手機一摔,手腳并用蹬開我,爬起來打開燈,把昨晚拿進臥室的大半瓶葡萄酒和杯子都摔在地上,迅速套上衣裙沖了出去。
事態發展得太快,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過了好久才清醒過來。瞥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鬧鐘,是凌晨兩點十五分,心頭一緊,急忙抓起衣服套起來,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機,揣進兜里,看到沙發上有燕姐的坤包,還有我自己的包,抓起來沖出去。
下樓的樓道里路燈很昏暗,沖到拐彎處正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我趕緊說了句“對不起”,那人沒說什么,點點頭又往上走。他戴著一頂帽子,整個臉捂了個大口罩,我也顧不上他,一路快跑沖了出去。
往燕姐回家的方向追了幾百米,果然她正在路邊等車,見我追上來也不理我。趕緊上前跟她解釋,甜妹是我原單位一個女同事,平時會開開玩笑,家里有事也常常找我幫助,但說到關系?她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而且她也辭職不干,去了美國,也許那里是白天,忘了中國已經是下半夜。
解釋了半天,她的怒氣消失了大半。正好她叫的出租車到了,上車送到家門口,等她進了家門再離開。離自己家很近,走路回家洗了個澡,掏出手機看看手機屏已摔碎了,嘆了口氣,從抽屜找到原來的手機,把卡換過來,看看已經快凌晨四點,趕緊上床繼續睡覺。
1
睡了幾個小時,被鬧鐘吵醒了,想起是周一,好不容易爬起來。頭有點疼,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那瓶酒引起的不適。帶著一臉的倦容來單位上班,我在一家貿易公司做業務,電梯門正要關閉,擠進人群中正好看見老板,擠出笑容跟他打個招呼,他看著一電梯的人,皺著眉頭沒理我。
樓層到了,我跟著老板走出來,他回頭瞪了我一眼:“晚上沒睡覺?怎么滿眼都是血絲?”我陪笑著回答:“昨晚頭疼沒睡好……”他“哼”了一聲,也不理我,自顧自走向辦公室。
跟先到的同事們點頭打了一遍招呼,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處理業務。
忙乎了一陣子,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是老板的張秘書:“趙小杰,老板叫你到會議室來。”
我的心頭一緊,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我很怕這個老板,他嘴巴很尖刻,常讓你當眾下不了臺。但是公司的待遇還算優厚,老板除了愛罵人,其他方面尚可忍受,因此碰到他的奚落也只能忍了下來,跟什么過意不去,也不能跟飯碗過意不去。
走到會議室門口輕輕敲了一下門,推門進去,見到老板正與兩個陌生人在談話,見到我進來,老板招了招手,叫我過去對其中一個陌生人說:“他就是趙小杰。”接著轉頭對我說:“黃警官和劉警官找你有事……”說完起身出去了。
我看著兩位警官,個子矮一點的中年人是黃警官,他問了我幾句后對我說:“你跟我們到派出所來,配合一下調查。”
我有點緊張:“有……什么事嗎?”“跟我們走吧。”黃警官說完就起身在前面走,另外那個高個子警官對我小聲說:“配合調查,沒什么大事,已經跟你們的林總說過了,走吧。”
我只好跟著他走,那位劉警官跟在我的后面,我們三人默默地走出公司,上了警車。
到了派出所后,在一間訊問室里,還是這兩位警官,向我問了許多問題,主要是我的情況,特別是昨天夜間到今天天亮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在一起,做了什么事情,問得很詳細,問得我莫名其妙。
問完之后兩個警官出去了,讓我一個人坐在里面。一直等到臨近中午,黃警官進來對我說:“對不起,辛苦你了,叫你來主要讓你配合調查一個案件,現在沒事了,你可以先回去。”
我松了一口氣,就問他:“是什么案件呀?該不是把我當成犯罪嫌疑人了吧?”黃警官笑了笑:“我們講證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不過案件正在調查中,你出去之后不要跟別人亂講……”
我點點頭:“放心吧,我還是知法懂法的。”
在派出所呆了將近一個上午,出來走到街上,感覺空氣很清新。早上起來沒吃什么東西,剛才緊張也沒感覺,現在肚子咕咕叫了,前面有一家鹵面鋪,想進去吃點東西。
走到店里正在看有什么吃的,一位身材高大豐滿的女子從門口走過,卻是燕姐,我出來叫住她。她很詫異,怎么會在這里碰到我,我就拉她一起吃鹵面。
點好面后,我們在窗邊找了張小桌子坐下,現在還不到中年飯點,面鋪里客人不多。我問她:“燕姐,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她皺著眉頭,撇起嘴說:“昨晚上被你花言巧語騙到家里,這下倒霉啦,被派出所叫來問了半天……”
我也急了:“怎么回事?我也是被派出所叫過來的,盤問了半天摸不著頭腦,你說我們自由戀愛也不妨礙別人,叫我們過來問什么呀?”
她斜了我一眼:“你的消息真是閉塞,昨晚你們家那幢樓里發生了兇案,半個城市都傳開了,你還不知道?”
我吃了一驚:“還有這樣的事?該不是懷疑上我了吧?難怪叫我去問了一個上午。”
燕姐笑了笑:“如果懷疑你還會放你出來?放心吧,我已經向警察證明,我們倆一直在一起。”
我點點頭:“是呀,我們倆都在一起……”我停了一下,皺起眉頭思考了片刻,有點遲疑:“不過……凌晨兩點多我追你的時候,在樓道里撞到一個上樓的男子……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是兇手……”
她愣了一下,伸手握住我的手:“小杰,這種可能性很小,你跟警察說了嗎?”我搖搖頭:“警察只問我跟你的事情,沒有問到別人,問過我下樓時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我說急著追趕你,沒太關注……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了兇案,不然也許會懷疑這人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
她想了一下對我說:“那就行了,反正一樓和門外都有視頻監控,什么人進出警察都很清楚。晚上喝酒或者打牌晚回來很正常,如果是嫌犯殺人后肯定往外逃跑,怎么反而上樓?我們不要節外生枝,自己去惹麻煩。”
這時服務員用托盤端了鹵面上來,肚子都餓了,我們倆“呼嚕呼嚕”地吃了起來。
一大碗面很快就見底了。燕姐突然想起一件事,有點歉意地對我說:“小杰,昨晚冤枉了你,讓你半夜跑出來,真對不起……我還摔了酒瓶和杯子。”她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我,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趕緊笑著說:“沒事沒事,也不能全怪你,我沒有講清楚……”她笑了笑,邊按手機邊說:“你家這套房子久不住了,灰塵比較多,我估計你也來不及打掃,我認識一個鐘點工阿姨,做事很認真,人也很誠實,叫她幫你打掃一下,今后如果我們再想去住也干凈一點。”
我連說不用,她舉起手機給我看:“已經接單了,一位黃大姐,半個小時會到你家門口,截圖發給你了。人家打工的接一單不容易,你等下回去開個門就好了,應該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吧?如果有收起來就好。”
2
吃完飯跟燕姐分手,打了車回去。我們家這套房子在動力機廠小區,是以前單位分的房改房,都是工人新村那種七層沒有電梯的宿舍樓。房子雖然舊,但是位置卻非常好,周邊有商業街大商場,鄰近全市最好的實驗小學和五中,附近滿熱鬧的。
樓道口用黃色的布條拉著隔離帶,站了幾個警察,我告訴他們要回家,就讓我進去了。經過二樓時發現門開著,有警察把門,拉了隔離帶。我輕輕地走過,掃了一眼,里面還有幾位穿著白大褂的警察在忙活。
我家在三樓,這幢樓是分給原來廠里中上層領導的,一共三個樓道,我們這個樓道分給廠領導,一層一戶,另外兩個樓道住的是中層領導,一層兩戶。
剛剛打開門,一位穿著黃色馬甲,背著黃色保潔雙肩包的中年婦女就跟上來了,她見我回頭,笑著打招呼:“您是趙先生?”我回答:“是黃大姐嗎?”“正是,燕子介紹我來的……”
她看起來很純樸,我領著看了一下房間,然后帶點歉意說:“久不住人了,灰塵有點多,臥室里昨晚上一個酒瓶和幾個酒杯掉地上,滿地是玻璃渣子和酒水,打掃時要小心,你看要收多少錢?”
她淡淡地一笑:“錢的事您不用操心,燕子已經付了,我跟她很熟悉,這里一切交給我就好……”
黃姐進屋后放下雙肩包,先跟我走進臥室,我指著地面叫她小心。她很麻利地將地上的玻璃渣掃干凈,用抹布把墻上濺到的酒漬擦干凈,再拿出拖把拖地。
看了一會兒,心想還要趕回公司。就對她說:“黃姐,辛苦你了,我還要到公司有事,您打掃完鎖上門就好,鑰匙就放在門口保安那里……”
下樓時,二樓門口兩個警察警惕地看著我。我沒有搭理他們,加快速度走過,心里想著別惹麻煩。
家里離地鐵口不遠,一會兒就上了地鐵,中午時分,車廂里人不多,找了個座位坐下。兩節地鐵連接處站著一對青年男女,空位置這么多,他們寧愿站著,摟在一起跟著車輛運行在搖動,一會兒就旁若無人地親吻起來。那個女孩的身材看起來很火辣,有點像燕姐。
想起燕姐心里就甜滋滋的。我們剛認識一個多月,她從國外讀完大學回來,在一家我們有業務聯系的公司上班。
有一次,她與我聯系的一單業務出了差錯,跑來找我要幫助減少損失。我們在一家咖啡館見面,幾句話沒說完,她就雨打梨花般淚水漣漣,讓我動了惻隱之心,盡我最大的努力替她彌補損失,幫了她一個大忙。
之后我們倆的感情迅速升溫。她正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雖然大我一歲,但顯得比我稚嫩多了,高大健碩、前凸后翹的身材,潔白的肌膚,唇紅齒白,楚楚動人,而且性格還極直爽,絲毫不會扭扭捏捏。
這幾天我們的情感更是火熱,昨天是她的生日,想找一個私密的場所與我共度。我提出家里的這套房子,這是父母留給我今后成家的學區房,雖然有點灰塵,燕姐還是非常高興,這種私密空間正適合我們的熱戀。
這是一個溫馨浪漫的夜晚。遺憾的是我不勝酒力,只喝了一杯葡萄酒就有些迷登,過程令人銷魂奪魄,回味起來都好甜蜜。之前交往過幾個女子,都沒有與燕姐這種滿滿的幸福感,想著想著身體又有了感覺。
到了公司,還是午休時間,同事們大多不在,先掏出鑰匙打開辦公桌抽屜拿東西,感覺鑰匙有些黏手,不知哪里弄臟的。到衛生間用水沖了一下,捧一些水洗一下臉,讓頭腦清醒一點。回來后打開電腦處理了幾單業務,大伙們吃完飯陸陸續續地回來了。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回頭一看卻是老板,急忙站了起來,他卻笑咪咪地問我:“怎么樣,沒事吧?”
“問了一個上午……”我有點尷尬。他笑了笑:“沒事,黃警官是我的同學,他說你沒事,只是配合調查。”他伸手把我按回座位:“這段時間干得不錯,好好干!”
我望著他的背影,心里一陣感動,這段時間覺得他好像親熱了許多。
晚上下班后回到家里,爸爸媽媽都在廚房忙乎。一會兒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就好了,我們圍著桌子吃飯。媽媽給我夾了一塊紅燒肉,有點愛憐地問我:“小杰,今天臉色不好看,昨晚為什么凌晨兩三點才回來?”
我大口吃肉,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昨晚加班晚了,老房子離公司近,先去睡了一覺才回家。”父母的思想比較保守,還不想把燕姐的事告訴他們。
爸爸聽我說完停住筷子,瞪著我:“昨晚老房子樓下發生兇案,你有沒有聽到動靜?”
我皺著眉頭回答:“上午被警察叫去問話了,查了我沒問題才讓我回家。”我抬頭看著爸爸:“是誰被殺了,你認識嗎?”
爸爸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有點氣憤地說:“太認識了,這個人被殺了就是活該,只是不知道是誰殺的……”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爸爸,他沒有回答,倒是媽媽接上話茬:“小杰呀,有些事情以前沒有詳細告訴過你。你爺爺以前是動力機廠的副廠長,住在三樓,二樓住的是廠長兼黨委書記喬曉明。他們廠領導住在一起,關系也不錯,但是喬曉明的大兒子喬良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子弟。
“從小就不聽父母的話,為非作歹,媽媽太寵,喬廠長也管不了他,成天欺負其他同學。你爸爸跟他是同學,也曾被欺負,基本上沒有同學跟他來往。又不會讀書,長大之后,跟黑社會的人混,把他爸爸活活地氣死了。
“后來的事情我們不太清楚,因為我們搬出來了。聽人說他坐過幾次牢,自己的老婆早就跑了,沒有子女,媽媽沒多久也去世了,有一個妹妹,也沒有來往。但是他爸爸媽媽給他留了幾處房產,每次坐牢出來后,好歹有個住處,有一些房租收入,小日子還過得去。
“幾年前出來后,沒過多久又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欺行霸市,放高利貸,干了不少壞事,賺了不少黑心錢。不久前出了一件大事,他誘騙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先奸后占,然后又拋棄了人家,導致這個女孩跳樓自殺。
“女孩的老父親四處上告,喬良被警方拘留過,公安機關做過許多調查。但是他做事非常狡詐,懂得掩蓋罪行,女孩自盡與他的惡行之間形不成完整的證據鏈條,無法將他繩之以法。女孩的父親悲憤交加,在一個晚上也尋了短見,這件事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的反響。但是法律需要講證據,沒有證據,警方和法院也很難追究他的責任。這次他被人殺掉,有人議論可能是仇家找他復仇,但是他做的壞事太多,也不知道是誰干的事。”
聽媽媽說到這里,我才恍然大悟,這件事一年前在網絡上傳得很兇,我也看過不少帖子。這個女孩叫白雪,她的父親是一位退休教師,兩人去世后,網上反響很大。于是點了點頭說:“哦,原來是他干的?這種人罪有應得,死了活該!”
爸爸點點頭:“小杰,我們要相信法律,有些人干了壞事一時得不到報應,最終還是會得到報應的,我們不能干違法的事……”聽爸爸這么說,我就笑了:“爸爸,你這番話莫非是懷疑我?你兒子連殺雞都不敢,絕對不會干這種事。”
媽媽贊許地說:“我們當然信得過你,但是你早不去,晚不去,那天晚上卻跑去住,真是讓我們擔心呀!”我站起來在媽媽面頰上親了一口:“媽媽,真是那天晚上太困了,警察都調查過了,你放心吧。”
3
第二天早上起得晚,看了一下時間,洗漱了一下,匆匆忙忙地抓起衣服就往外跑,老媽追上來塞了一條面包在我懷里。
來到公司后處理了一些業務。剛忙了一陣子,老板的張秘書來叫我,跟著她來到會議室,老板正陪著上次那兩個警察喝茶。
跟著他們的車回到老房子,門口有兩輛警車,見我們到了后,一群人跟我上樓。經過二樓時看到門口已經貼了封條。大家徑直跟到我家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眾人魚貫而入,我則被他們帶到客廳的一角,還是黃警官詢問我,劉警官記錄。
問得很細,每個細節都問到了,包括我和燕姐誰開的門,誰先走進來,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是怎么認識她的,交往了多久,對她有多少了解……幾個警察在房間每個角落仔細勘驗。我心里也有些發毛,輕輕地問黃警官:“還是懷疑我和燕子嗎?”
他淡淡地說:“那個時間段在這個樓道里的每個人都必須逐個排除,你不要緊張,警察辦案是講究證據的,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問完后就讓我在客廳一角等候,劉警官陪著我。過了一會兒,黃警官走過來問我:“案發之后,你們打掃過現場?”我點了點頭:“叫鐘點工來打掃過。”
“為什么急著來打掃?”黃警官盯著我的眼睛。
我趕緊解釋:“我們那天晚上打破了一瓶酒,還有幾個酒杯,滿地都是玻璃渣,只好請人打掃。”“鐘點工是誰?”黃警官問道。
我急忙拿出手機翻到那個網絡約鐘點工的截圖給他看,他用手機翻拍了過去。
一直忙乎到中午,黃警官問我:“你的門有幾把鑰匙,平時都是誰保管?”我回答說:“兩把鑰匙都是我鎖在家里,門口保安小柜放了一把,因為之前曾租給別人過。這兩年我重新裝修了,有時請鐘點工來打掃衛生,自己不一定有時間過來,就放了一把在保安那里,反正也沒有值錢的東西。”
黃警官對我說:“謝謝你的配合,你門鎖的鎖芯我們要帶回去檢驗,給你臨時換了個鎖芯。”說完遞了把鑰匙給我:“檢測完會把鎖芯給你送回來,保安室的鑰匙我們也會先拿走。”
警察都走了,又被查了一個上午,心情有點不太好。鎖好房門后下來,出了樓道門向左拐出來,看到幾個人在樓下圍著下水道在看著什么,下水道的井蓋已經打開放在一邊。見我走近,一個穿警服的人揮手示意讓我走開。
中午的陽光有點刺眼,我走得遠一些,回頭望著我們這幢樓房和小區。這些樓房都很有些年頭,看起來已經很陳舊,如果不是因為位置好,住的人恐怕不多了吧?
樓房座北朝南,我們站的位置是東面的側墻,整面墻上原來沒有窗戶,爸爸說過,這里之前是翻砂車間,灰塵很多。只有我們家開了一扇窗子,是兩年前我重新裝修時叫工人開的,城管還來干涉過,后來找朋友關說,才擺平了這件事。
我繞著樓房的三面看了一圈,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匆匆走回來,順樓梯回到家門口,打開房門進來,走到東面這扇窗子往下看。灼熱的陽光下,下水道前幾個人看得很清楚,也在往樓上看著,指著我們這面墻說著什么。后來,有兩個渾身泥水的人從下水道里鉆了出來,又圍在一起交談。
仔細看了看窗戶,窗外裝著防盜網,伸手摸了摸固定防盜網的螺帽,擦得一塵不染,鐘點工黃姐做事真是認真,連這里都擦到了,今后還可以請她。
下午回到公司,又遇上老板,我趕緊上前說對不起,連續兩天被警察叫去,耽誤了工作。老板很寬厚地笑笑:“沒關系,協助警察辦案是公民應盡的責任,不要有思想負擔。”
給燕姐打電話,卻傳來“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發微信也毫無反應,搞得有些神不守舍。心里想道,這個該死的喬良,干了壞事死了活該,卻連累上我們!
下午下班后回家,媽媽做好了一桌菜,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回到床上蒙頭睡覺。媽媽在門外輕輕敲門,我也不理她,過了一會兒,聽到爸爸的聲音:“別吵他啦,唉……這孩子八成是失戀了,年輕人就是這樣,睡一覺就好……”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電話響了,卻是燕姐,電話那頭的聲音沙啞且顯得疲憊。我趕緊問她為什么不回我電話?她有氣無力地說:“被警察盤問了一天,沒有力氣回答你的問題了……”
她告訴我,警方對我們有懷疑,打掃衛生的黃姐也叫去盤問了。她帶著哭腔軟綿綿地說:“我太累了……向警察擔保了你沒事,我也沒事……我要休息幾天,我們暫時別聯系……免得被人懷疑……”
我還想再說幾句,那邊電話已經掛斷了。
4
接連幾天上班時萎靡不振,老是走神。轉眼又過了兩三個星期,這天上午十點多鐘,處理完一些業務,有一個報表要送老板簽字,在辦公室輕輕敲了敲門,里面傳出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老板抬頭看見是我,馬上熱情地招呼坐下。我有些忐忑不安,報表簽完后想走,他伸手止住我,笑著說:“小杰,我對你們比較嚴格,他們在背后沒少說我壞話吧?”
我剛搖頭否認:“沒有……”他馬上接著說:“沒關系,對你們嚴格都是為了你們好。小杰,你這個年紀,該成家了,我給你介紹個對象。”
我有些臉紅:“老板,我已經有對象了,而且這段時間公安局老是調查我……不好急著談戀愛的?”
老板哈哈大笑:“公安調查有什么關系?上次來的那個黃警官是我同學,我問過了,找你只是配合調查,沒有別的意思。你說的對象我問過他們了,就是燕子吧……”
我有些結巴:“老板……您……認識燕姐?”
他笑得更大聲了:“燕子的爸爸媽媽以前都是我的好朋友,從小看她長大,這個女孩子雖然漂亮,可是性情如火,敢愛敢恨,而且她父母都在國外,今后還是要出去,你們結不成正果。我給你介紹我表妹,小學老師,人也賢淑,長得又漂亮,這才適合你……”
他按了一下手機,“嘀”的一聲,我的手機上跳出一個畫面,一位漂亮的女孩,站在綠茵草地,穿著短袖T恤、短裙,唇紅齒白,亭亭玉立。我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有些張口結舌:“……老板……謝謝你……我的頭腦很亂……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板笑著揮揮手:“沒叫你現在回答,基本情況和聯絡方式都發給你了,回去好好想想,可以聽聽你爸媽的意見……你先去忙吧。”
自從出了兇殺案,跟燕姐的關系疏遠了許多。她的手機關了好幾天,微信也聯系不上。后來開始聯系,但是不容易約她單獨出來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推托。我心中明白,兩人第一次親密相處就碰到兇殺案,被警察查了幾天,嫌疑還不知道洗干凈了沒有。這種心理壓力,放到哪個女孩子身上都很難承受。
這天她倒是很爽快,主動約我下午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我提前二十分鐘就到了,找好一個座位,坐下來后先點了一杯紅茶,慢慢地啜茗。
她準時到了,穿著紅色的運動衣、短褲,背著一個網球拍包,容光煥發地走過來。我們面對面坐下,男服務生過來,她揮手說:“來一杯焦糖瑪其朵。”
“剛打了一場網球出來,哎呀真爽快……”她臉色緋紅,笑靨如花,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我,看得我不太好意思,想說話卻不知說什么好,幾天不見,有點生分了。
服務生送上她的咖啡,解了我的尷尬,她揭開杯蓋,先用紅艷艷的舌頭舔了一遍,再用攪拌棒慢慢地攪拌杯中的咖啡,然后喝了幾口。吃相雖不文雅,卻令我心旌搖曳,不能自已。
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她低著頭邊攪拌杯子邊問:“小杰,這段時間警察有找你嗎?”我搖搖頭回答:“沒有了。”
“也沒找我,估計排除嫌疑了,或者抓到了真兇……哎,我們不說這掃興的事。小杰,我準備出國去發展,你跟我一起去?”她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我有點懵:“啊……我沒有思想準備呢……”我避開她的目光……
她握著我的手:“不需要現在回答,認真思考幾天,我希望我們能一起出去……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她拍拍我的手背:“好了,我有個急事要去處理一下,我們再電話聯系……”
這變化太快了,我懵了好久才清醒過來。自己一個人坐了半天,想到起身來柜臺結賬,服務生小哥笑著說:“剛才那位小姐已經結過了。”
這幾天都沒有什么聯系,倒是老板的表妹跟我聯系上了。她叫席若晨,主動來公司找我,在老板的辦公室聊了幾次。
她是個嬌小可愛的女孩,與燕姐的高大健壯正好相反,兩人的性格也形成鮮明對比,燕姐性情如火,象個女漢子,若晨卻嫻靜端莊,如小鳥依人。
燕姐像一座山,現在才發現,自己與她隔著一道水,當水汽氤氳升騰時,山的形態就漸漸地模糊了。父母都在這里,我無法去國外生活,她的問題很難答復,但顯然她也不尋求我答復。兩個月后她出國,我到機場送行,很平靜地將她送到安檢口,當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漸漸消失時,我突然間淚眼模糊,一肚子酸楚涌上心頭。
若晨就是那片水,清澈、透明,清咧甜美,我們開始了熱戀。在燕姐面前我是小弟,一切都聽她的,盡管愛情濃烈,卻漸漸迷失了自我。而若晨是一個可人的嬌嬌女,善解人意,溫柔體貼,跟她在一起更能感覺到自己是男子漢,忽然發現,若晨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女孩……
這天是周末,晚上老板有個飯局,也叫上了我,這段時間老板有什么活動常常會帶上我。飯局在本市知名的鯉魚門大酒店,一共只有六個人,除了我,其他都是老板的老同學,意外地見到了那位黃警官。
席間氣氛很好,我喝得很少,更多的是為大家斟酒。酒過三巡,喝得甚歡,老板已經有點多了,突然拉著黃警官的手說:“黃欣呀,動力機廠宿舍樓那個案子,大家都說是你們警察故意放水,忽視重要證據,讓殺死喬良的人可以逃脫,其實那個人也是替天行道呀,哈哈哈哈哈……”
黃警官拉下了臉:“胡說八道!警察不可能放水,我們講的是法律,即使你罪無可赦,自有法網恢恢,絕不允許私自剝奪他人生命!這案子確實是我從警幾十年來遇到最詭異的案子,嫌疑人是撬門進入作案的,手法很高明,但是除了撬門的痕跡,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其他痕跡證據,擦洗得一干二凈,兇器也帶走了……”
另外一個同學接上話茬:“哎喲,沒有蹤跡更好,你知道這個混蛋害了多少人?我都被他騙過一大筆錢,根本追不回來,他被殺了之后,我跟我老婆開了一瓶紅葡萄酒慶祝,兩個人把一瓶都喝光了,哈哈哈哈哈……”
5
跟若晨的愛情發展得很快,一年多后就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動力機廠的宿舍列入拆遷,已經開始動工,那個片區將成為城市一個新的CBD。會補償我們新的住房,我跟若晨商量好了,結婚時先住在父母這套房子里,等補償的新房分到后再搬過去。
我們已經辦了證,若晨把自己的一些東西搬到家里來。這天晚上她下班后過來,爸媽已經做好了飯,但是她帶了一條石斑魚,馬上下廚手腳麻利地處理好去清蒸,若晨是個懂事又勤快的女孩,跟媽媽的關系處得很好,媽媽天天贊不絕口。
一會兒魚蒸好了,端上桌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加上媽媽做的一桌飯,我笑著說:“這么豐盛?可以辦婚宴了……”媽媽直夸若晨手巧,夸得她臉都紅了。
四個人圍著桌子吃飯,若晨用大湯匙把魚肉剝下來分給大家。爸爸嘗了一口,贊不絕口:“鮮嫩,清甜……”他轉頭看著媽媽:“玉蓉,你可以下崗了……”我們四人哈哈大笑。
邊吃邊聊我們的婚事,我跟他們說:“爸、媽,我和若晨商量了,不想搞太鋪張的婚禮,準備出國去旅游一趟……”
爸爸插話:“去哪里旅游呀……”若晨笑著回答:“有好幾條路線,我們還沒商量好呢……”媽媽插上話:“那得快一點,早辦早安心……”我們倆連連點頭。
晚飯后回到房間,若晨在收拾她帶來的東西,我坐在邊上看著她忙碌。那曲線玲瓏的身材,非常誘人。她回頭看我癡癡地看她,噗哧一笑,笑得很甜,我忍不住撲上去吻了她一口。
這時她手上的東西掉在地上,我撿起來一看,卻是一本像冊。隨意翻開一頁,一張高中畢業的合影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扭頭過來瞄了一眼,淡淡地說:“是我們高中同班同學的合影。”
我有點吃驚:“燕子是你同學?”她笑了笑:“是呀……”我的手指在照片上移動,眼睛瞪得像牛卵般大:“甜甜……還有白雪?”
她笑著點點頭,沒有關注我的神情,自顧自收拾自己的東西。我的手指停住了,指在一個男生臉上:“這個男生是誰?”她轉頭看了一眼:“鄭毅,是我們的班長,一個典型的機械男,最喜歡研究機械的結構動力和五金制品的制作。”
“這張照片看不太清楚,有他清楚一點的照片嗎?”我追問道。“有呀,連視頻都有。”她摸出自己的手機,翻了一會兒,“嘀、嘀、嘀”,幾張照片和視頻發到我的手機上了。
我看了半天,她收拾得差不多了,看到我還在看那些照片,就笑著對我說:“她們幾個都出國定居了,巧得很,都在東南亞的A國。”
半個月后,若晨放了暑假,我也跟老板請了假,我們一起出國旅游。坐游輪先從上海開始,東渡日本,再到韓國、臺灣,終點是新加坡,在新加坡上岸,繼續往東南亞幾個國家走。
我是第一次出國,若晨已經走過幾次,等于她帶著我走,一路上風光旖旎,風土人情獨特,我們倆一路歡歌笑語,幸福感滿滿。
最后一站是A國。下了飛機,燕姐在機場迎候我們,出了接機口,她抱著一大捧獻花送給我,然后和若晨緊緊擁抱,在她面頰上重重地親了幾下,我在旁邊大笑:“喂喂喂,我要吃醋了哦……”三人哈哈大笑。
燕姐的家在城市近郊,有一座漂亮的大花園,整個花園鮮花怒放,姹紫嫣紅,許多熱帶的花兒根本叫不出名字,非常漂亮。
甜妹和一位男士在門口迎接,我跟甜妹握手,她對我和若晨笑著說:“恭喜你們!幾天前燕子來電話說你和若晨要來,還說你特別交代一定要見我,我們三人雖在一個國家,也不常見面,昨天我開車跑了三百公里的路過來。你們成了一對,真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跟男士握手時,我盯著他的眼睛,微笑地說:“鄭毅,機械男,擅長機械和五金制品加工……”這是一個健碩的男子,肌肉發達,他握著我的手說:“哈哈哈,看來你聽若晨介紹過我……”
我接著說:“不僅僅是若晨介紹……我們有一年多沒見面了。”他笑著回答:“我們應該沒見過面,你認錯人了。”他神色平靜,眸子如一潭平靜的碧水,毫無漣漪,只是握手的勁道猛然大了一點,隨即就消弭于無形。
大家坐了下來,燕姐親自動手給大家煮咖啡,這種咖啡香味濃郁,喝一口感覺醇厚香甜,比我平時喝的咖啡口感好多了,若晨贊不絕口。
燕姐莞爾一笑:“若晨、小杰,覺得咖啡好喝,干脆你們一起移民過來,既能天天喝這么好的咖啡,我們大家又可以經常見面,多好呀……”
若晨趕緊擺手:“算了算了,我離不開我那些學生……”大家聞言都笑了。
都是老朋友老同學,許久不見,能在異國他鄉相聚,確屬難得,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歡聲笑語不斷。
回憶往事頗多歡樂,聊到情濃之處,我站了起來,拍了拍巴掌笑著對大家說:“大家稍安靜一下,今天我要當著大家的面說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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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說話了,帶著笑容看著我,整個客廳頓時鴉雀無聲。
我笑著對大家說:“燕姐、甜妹、鄭毅,我和若晨這次出來,除了想見見大家,還有一件事……”說到這里我停頓了一下,掃視了一圈,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我,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若晨用贊許的眼光看著我。
我收起笑容接著說:“動力機廠的兇殺案過去了一年多,警方始終沒有結案,目前已經變成一樁懸案。今天,我們該在這里結案了。”
大家依然沒有作聲,只有燕姐的眼睛里仿佛有些許笑容。
我接著說:“我對這個事情產生懷疑,始于第二天早晨,醒來后頭有點疼,這不太正常,感覺昨晚睡得太沉,我從來沒有睡得這么死過,懷疑是不是昨晚有讓我吃了一些能幫助休息的東西。”
“接著就被警察叫去盤問,后來得知我家樓下發生了兇殺案。進一步的懷疑是高腳杯引起的,我們喝酒時是兩個高腳杯,可是黃大姐打掃衛生的時候,只掃起了一個高腳杯的碎片,雖然滿地都是酒瓶和高腳杯的碎片和酒漬,但是高腳杯的圓底和玻璃桿可以分辨得出來,只有一個杯子。
“第二次被警察叫到家里去詢問,而且來了這么多警察到我家來勘驗現場,更令人覺得奇怪,我家又不是案發現場,來這么多人勘驗是為什么?后來我走到樓下,看到警察在檢查下水道時才明白,這座樓的一層樓道和頂層都有監控視頻,外面道路上有無數的監控,一個人要進入案發現場又不被發現,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本身是這個樓道里的居民,案發后也沒有離開:二是從我家進來。
“我仔細看了,那幢樓只有東面的側墻是監控的死角,唯一能夠進入不被發現就只能從下水道出來,爬進我家,這面墻唯有我家開了窗。再下到二樓作案,然后從我家逃身,從貫通全市的下水道中找一個沒有監控的井口出去,警察才發現不了。
“抱著這個疑問,我想了很久,如果我的猜測有道理,那燕姐參與的程度一定很深。但是有一個問題始終無法解答,出于什么動機。燕姐為什么要參與此事?僅僅出于義憤?坦率地說,白雪和她父親的死,我聽說了也很憤怒,但是不足以讓我去策劃一起謀殺……”
說到這里,我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直到看到若晨那張全班的合影照后,我才明白,原來你們幾個是同學。若晨告訴我,燕姐、甜甜、白雪和鄭毅都是最好的同學,而且你們來自同一個小學,有一個共同的老師,白雪的父親是你們小學共同的恩師。而燕姐的父母因為經常去國外做生意,從小寄宿在白雪家里,與白雪如同親生姐妹一樣。
“俗話說,師恩似海,姐妹情深,因此你們知道喬良對白雪做下了禽獸不如的事情,由于缺乏證據又可能讓罪犯逍遙法外的時候,你們就決定自己動手,替恩師,也為最要好的同學申張正義。”
我看了一下大家,依然沒有什么表情變化,都在靜靜地聽我講。
“你們經過縝密的策劃,發現這幢樓周邊到處都是監控視頻,根本無法避開,唯一的安全通道只有從下水道經過我家進入。而且喬良平時深居簡出,警惕性又極高,在外面結果他的可能性基本沒有,因此只能從我家進入。
“從我家進入,一定要有一個人有合理的理由進入我家,沒有人配合,是無法攀爬到三樓的窗戶進去的。
“首先是甜甜設法與我拉近關系,但是經過幾個月無法實現進一步的發展。于是燕姐就出動了,制造一起業務上的失誤,求我幫忙,迅速拉近與我的關系。那天晚上開始實施計劃,先在酒里放了一點點藥,讓我睡著。
“等我睡著后,卸開窗戶的防盜網,放下繩子讓鄭毅爬進來,穿過我家下到二樓,撬開喬良的房門進去,將熟睡的他結果了性命,然后擦拭處理干凈所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腳印、指紋、可能掉落的毛發和其他痕跡,躲在門邊等待逃離。
“兩點多鐘甜甜從美國打來電話,吵醒了我,這時燕姐借機發飆,其實我的來電會顯示對方頭像畫面,燕姐大喊‘甜妹是誰?’就顯得不正常。跳起來摔酒瓶和酒杯是必要的環節,警察很快就會來我家查,如果說喝了酒,酒瓶和酒杯都不在,立即就會懷疑到燕姐身上。藥不能放在酒里,因為再怎么擦洗,殘留的酒漬還能檢測出藥的成分,只能下在玻璃杯中,那個杯子燕姐必須帶走,這也就是室內只有一個玻璃杯碎片的原因……
“燕姐跑走,我追出去,鄭毅趁機離開喬良家,穿過我家,放下繩子爬出去,再抽走繩子,從下水道脫身。
“鄭毅逃走時必須有鑰匙開我家的門,這個鎖不能撬,也不能用萬能鑰匙之類的工具,因為警察一定會檢測鎖芯,如果確定是從我家跑的,燕姐同樣難以脫身。鑰匙是燕姐之前趁我不注意時拿到用肥皂印的模,因為我發現鑰匙黏糊糊的,有肥皂的殘留。拿著印模找鎖匠,甚至可能就是鄭毅自己配的,他擅長五金制品的制作。傳達室有一把鑰匙,可以迷惑警方,但是你們不能去拿,因為警察同樣可以通過傳達室視頻發現誰接觸過鑰匙,最終鎖定目標。
“這里面還有一個重要環節,鄭毅離開經過我家,也必須消除可能留下的痕跡,他的腳印、體液毛發,甚至他在喬良家踩過的地方,總有些與我家不同的微量物質帶進來留在地面。另外我家窗戶防盜網是用螺絲從里面固定,必須有人在事后重新固定好,否則警察一定會發現。這時候鐘點工黃大姐出場了。
“我一直不明白,黃大姐為什么會介入此事,當朋友幫我查清,她其實是白雪的小姨,這個疑問就解決了。
“黃大姐來我家后,打掃家里的衛生,把鄭毅可能留下的痕跡全都消除掉,盡量保留了墻上的酒漬,還有我和燕姐,包括她自己的生物痕跡以迷惑警方。防盜網重新固定好,但是之前我拆裝過,她不知道我鎖停六角螺帽的方向,警方發現不了,但我能夠發現……”
這時若晨插嘴:“既然有這么多破綻,為什么警察發現不了?他們畢竟更專業,偵查手段更多……”
我拍了拍手:“若晨,你問到點子上了。警察為什么發現不了?因為最關鍵的一條線索我沒有說出來。”我看著燕子:“燕姐,那天晚上在樓道里撞到一個男人,你告訴我不要告訴警察,免得節外生枝,惹火燒身,所以我一直沒有主動地說。”
我轉頭看著鄭毅:“那天晚上只看了你一眼,雖然你戴著帽子,捂著大口罩,但是我看到了你的眼晴,這雙眼睛我忘不了。因此看到你們班合影照時,我就懷疑是你,后來若晨把你更清晰的照片和視頻發給我,反復與腦子里記憶的畫面相比對,已經可以肯定了。”
鄭毅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的視線轉向燕子:“燕姐,你們這個計劃如此周密,幾乎天衣無縫,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們計劃你一跑出去,我緊接著會追出來,可你摔我手機時沒掌握好,滑到床底下去,我找手機耽誤了時間。鄭毅算好我已經下樓,才跑出來準備穿過我家逃離現場,沒想到與我在樓道相撞。
“這是這個計劃中最大、也是唯一的紕漏。如果我一開始知道有兇殺案,第一次警察訊問時就會說出來,警方就可以判斷是外來人員作案,唯一可以離開的只有我家這扇窗戶,案子可能就破了。但是我知道這個案子的時候,心里的天平已經傾斜……
“我選擇把我看到的和懷疑的東西放在心里,雖然不知道謎底,我從內心詛咒那個喪失天良的家伙……
“你們沒有想到我能與若晨成為一家人,你們中學畢業這張合影照,是解開這起案件的鑰匙。這,恐怕是上帝在指引吧……”
我掃視了一下眾人,停頓了一下,然后對燕子說:“燕姐,警方的偵辦方向必須是住在這個樓道里的每一戶的一個人。他們曾經把我家作為重點,但是黃大姐消除了家里鄭毅留下的任何痕跡證據,在下水道中也一無所獲,找不到這個方向,就失去了破案的機會……”
“燕姐、甜妹、鄭毅,這就是我還原案件的真實原貌,有補充的嗎?”我掃視了一下在場的每一個人,神情中流露出得意的微笑。
房間里沉默許久,大家表情凝重。接著,燕子站起來,拍了拍手,哈哈大笑:“小杰,太精彩了,你編了一個這么精彩的故事,足可寫成偵探小說,可惜,都不是真的……”眾人也拍手稱是。
大家都站了起來。若晨笑著說:“之前小杰跟我說過,我并未完全相信,今天這個故事講得很完整,曲折離奇,嚴絲合縫,只是沒有任何證據。我和小杰出來前去看過那幢大樓,拆遷隊正在拆解,現在回去可能只剩下瓦礫了吧?
“這個案件真實的謎底,也許隨著大樓的消失而消失,也許警方今后還會有新的答案。不管怎么說,喬良這種人渣死有余辜,我也想殺了他,只是沒有膽量而已。因此,不管是什么人殺了他,用的應該是上帝之手吧……”
大家都笑了,紛紛鼓掌,我也笑了:“若晨,你說得真好!”
這時,一個阿姨進來對燕子說了一句話,她叫了起來:“阿姨說飯做好了,我們一起到餐廳,為這對新人接風洗塵,共同歡慶,也要為上帝之手干了這件漂亮的事慶祝一下……”
大家歡笑著,攜著手,一起走向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