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我談過一段超級長的戀愛,可能對某些人不算什么,但是對我個人來說,已經足夠長久。

我想過,我有過很多次機會來給這段感情早早的做一個了斷,但是我沒有,它就像我奶奶以前在家擺的那把有靠背的竹制椅子一樣,早就殘破不堪,一坐上去就滿耳都是吱吱呀呀的讓人難受的聲音,但是就是那樣一直擺在家里,時不時還是會有人上去坐坐,實在沒什么話可以磕叨的時候,還能輕咳一聲,摸摸它滿是疤痕的把手,問到,這椅子,好多年頭了吧?

那段感情就是那樣,像個智齒一樣,它潛伏在你身體里,默不作聲,不發作的時候看起來毫無傷害,你就這樣忍著,想著說不定它哪一天會自己長好了,長得端端正正,說不定還能長出一對來,省了許多麻煩。但它沒有。

我說到了智齒,是因為我喜歡過的人,他就長了一顆,奇怪的事,他那會總是和我說到他那顆智齒,甚至給我瞧過它那剛剛從牙床里刨了片地,冒出一點點白色的惹人憐愛樣子,我卻想不起來它到底長在哪一邊,是左邊,又或者是右邊。

但是長在哪一邊并不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問題是,我以前常常自認為我很了解他,就仿佛,他就是那只愛蹦跶的猴子,而我的手心就有如來佛祖的那么大一樣,我時常想著,就不如一屁股坐在那山頭上,山底下就是他動彈不得的身體,我就每天在吃飯的時候,給他講講那些個好看的山山水水,講講他喜歡類型的妞會是什么樣子。

他喜歡的類型的妞會是什么樣子。我覺得,至少一定不是我這樣。

我一點也不了解他,就好像聽說白龍馬喜歡唐三藏,就是那個呆子,我覺得可信度也是不高的。因為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我家的貓對我家的狗流露出一點兒,哪怕是丁點愛欲。但那是童話故事,這個不是,我這里講的,確是現實。

兩個人總是不在一起,但是又總是好像時時刻刻沒有分開,我也是莫名其妙養成了好多詭異的習慣。

我晚睡,以前覺得晚睡是因為我在等他,后來他睡的越來越早,常常一個晚安也沒有就已經不省人事,我還是整晚整晚睡不著。

我就那樣,把燈給關了,蒙上被子,聽著撲通撲通的,一聲聲有力的心跳聲在我耳邊響起,那聲音甚是惱人,我甚至懷疑我自己得了什么難以形容的病,我問我室友,你們聽見自己的心跳了嗎?否認的回答更是讓我坐立不安。

后來我換了一個枕頭,那一晚,別說心跳了,我連別人的呼嚕我都沒有聽到。

人如果活得不舒服,總是有所要求,互相怨恨,互相躲避,就應該及早放手。

這個道理,我,我很想說我現在才懂,但是我知道,我不是不懂。那種感覺就很像我家里養了很久的魚,我知道,在我的魚缸里,哪怕我天天給它換水,它也是不開心的,我的魚缸太小,而且模擬的環境里可能還沒有它喜歡的那些個姑娘。可是我,就是想留著它,把它留在我的身邊,我的眼前,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最后它死了,撐死的,我媽媽看它好玩,灑了大半包的魚糧,它死于非命,甚至來不及和我道別,就頂著那個白白的肚皮,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在那窄窄的小魚缸里,了卻了它短暫的一生。沒有給它安全穩定的環境,也沒有辦法悉心照料,又不能放它自由,是它死亡的真正原因,對它來說,可能我才是那個手拿屠刀的兇手。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還會想起他,明明其實沒什么好想的,人有悲歡離合,說明悲和離就像歡和合都是很正常的。

我想起那最后一個晚上,夜已經深了,他還沒睡,他被我拖著,左右為難,最后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對我說道,他騙我,騙我做了好些事情。

其實他沒有錯,他只是下班了不想給我打電話,就像他下班了也不想給他媽媽打電話一樣,但他卻用謊言來搪塞我,好讓我以為他已經睡了,來換點片刻的消停。

想到這里,我已經有點寫不下去了。我開始的目的是靜下來想想他的好,我怕時間再久,我這可怕的記性,就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可是我越說,越覺得有把刀,直愣愣地垂在我的頭頂上,刀鋒就那樣貼著我的頭皮,好像在說,你還想害死誰嘛?

我還想害死誰嗎?

我想起那條魚,它大大的眼睛好像還是笑瞇瞇的,這一缸水鋪滿了五顏六色的魚餌,它浮在上面,里面沒有我的眼淚。

他最后一直強調有事明天再說,

他說晚安,我閉了嘴。

學了那么多年歷史,我早就知道除了偉大的事業沒什么可以被記住,而我,遲早會變成那一坨不知道什么顏色的土。

我們都不會記住誰,好像沒有認識一樣。

那么,好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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