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十一點左右去樓下超市買東西，看見馬路對面的樓里還都亮著燈。
“這么晚他們還在畫畫嗎？”我心里想。
對，我家對面兩棟樓都是畫室。里面每年都要裝上千號的藝考生。今年高考剛結束，新一批“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的他們已經開始奮戰。
在已經進入三伏天的溫度里，又是場惡戰。
一直以來都不想觸碰“藝考”這個回憶，太苦了。苦也就算了，畫又畫不好。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里不知道，就怪老師教的不好。
還記得一次校考結束，喪著臉，背著畫袋，走在大街上泣不成聲。從身邊路過的阿姨對著我嘀咕，“這姑娘背的手風琴應該挺重的，看給她累的。”聽見心里好委屈，哭的更厲害了。
轉眼那時已是11年前的事。現在坐在這里寫關于藝術的種種。過去的，現在的，因它成就的，因它瘋狂的，因它治愈的......
現在再看"藝考"這件事倒覺得，它是最初與“藝術”打招呼的最好方式。
這個觀點和蔡小亮老師聊過之后更加肯定。
紙嘛，畫嘛，錯了，扔嘛！
蔡小亮，湖南永州人
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動畫系插畫專業
傳統繪畫教學研究11年，全國美術教育素描名師
杭州旦丁國際藝術拍賣首席拍賣師
美院基礎教學研修班創始人
2017年浙江省狀元締造者
“一直以來都在研究傳統繪畫。”小亮老師這話一說出來，我心里顫了一下。
完了，怕是采訪了一個“傳統高考素描”老師。頓時耳朵里出現“注意體塊！用直線把型切出來啊！高光！提亮！”我抖了一下，可能是空調打的太涼。
我問他，“傳統繪畫很注重造型能力，也就是寫實能力。你的插畫作品也是這樣的嗎？現在都在強調畫面的情感表達，認為這種寫實技法不再重要，你同意這個觀點嗎？”
“連形態都抓不準，怎么畫抽象？抽象一定都是建立在夯實的寫實能力基礎之上。所有大師都具備超強寫實能力。抽象只是將具象做了減法。因為心里已經很確定下筆的每一點，每條線的位置。也就是心中有數。好畫一定是將想要表達的表現到位，交代清楚每一筆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那得練多久啊！”
“練習是肯定逃不過的。反復練習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一張好的作品背后肯定有一堆畫廢的紙。但關鍵是，得有勇氣去接受每一次的失敗。畫壞之后重新換張紙容易，抬筆重新開始畫是需要勇氣的。”
我暗戳戳覺得，把畫不好的緣由怪到老師身上有點慚愧。
害怕畫壞的心態讓每次下筆心理包袱都很重，一旦畫壞整個心態崩塌。自我否定油然而生，導致害怕畫畫。最終成功的形成惡性循環。所以那時候逃避畫畫用的最多的借口就是，我沒靈感。（不僅是借口，還覺得自己很有范兒的樣子。）
“有時候沒有畫畫的靈感，就是畫不出來怎么辦？”我問。
“靈感？這東西一定是在筆尖和紙面碰觸時才能產生。每條路也只有踏上旅程才看得到方向。”
好老師什么時候出現都不晚
“畫不好除了自身，老師也有一定原因。”小亮老師說完這話，我眼睛亮了。他接著說，“為什么有的學生畫了一年又一年分數還是那么低。是不認真，不勤奮嗎？不是，他們很努力，但是一年又一年的練習沒有任何成效。這問題肯定出現在老師身上。”
“所以你開始培訓老師而不是學生了對嗎？”
“對，學習任何事物，喝的第一口奶很重要。第一口奶的營養決定了之后的身體素質。誰喂給學生第一口奶？老師啊！倘若老師的奶就是變質的奶，結果是什么？所以問題的本質在于老師的質量。”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現這個問題的？”
“上大學的時候還是和大多數人的觀念一樣，認為能不能畫好要靠自己。后來經過很多年在這個行業里的實踐，再加上不斷總結之后發現，學生要學習的并不是教條式的考試規則。否則進大學里除了高考人頭像其他什么都不會畫。反而要花費更多時間去改掉固有思維，這很浪費寶貴的探索研究時間。學生要和老師學的是好的審美能力。知道需要練習的線或者面是為了找到適合自己的表達方式，才能畫出真正與眾不同的畫面。這才是在眾多考卷中脫引而出的關鍵！”
“畢業很多年之后遇到我的老師。他所講的經歷和經驗，這些營養能提高我的眼界和審美能力。不僅讓我改變對繪畫的一些固有看法，而且從他自己的雕塑作品中讓我明白外輪廓線的重要性。外輪廓線不再是物體的邊緣線，它才是真正表達結構的關鍵，是體現美感的亮點。”
“遇到老師后的作品有所簡化。有主有次，讓畫面更有節奏感。你是開始做減法了嗎？”
“這就是之前說的，在不斷練習之后清楚結構。這時用線不再只是表面的衣褶子，而是隨著身體走向。這樣的線條即附有彈性，也因為干凈利落更讓人一目了然。”
“那你會不會覺得如果能早點認識你的老師，自己可能會更好。”
“不，我覺得一切皆有定數。有生遇良師，只要出現就是幸事。他們的出現就是生命的轉折。”
自己要有張過濾網
聽得出來小亮老師很感激他的老師的出現。
當我問到，是不是老師所講的一切都對自己成長有用的時候，他卻說，并不是。
“老師和自己還是不同的兩個個體。所思所想都不一樣。如果按照現在考前培訓這種模式，復刻出一群畫的一模一樣的人，其實很恐怖。每個人腦中對事物理解都不一樣，情感不一樣，先搞清楚自己很重要。搞清楚自己才能知道老師傳達的哪些是幫助自己避免繞彎路，迅速成長的；哪些是不適合自己本性的。不尊崇自我內心的事情，做起來既不開心也沒什么效果。”
“但不管怎么說，得知道，頭發不是拿橡皮一擦就反光了，就如絲般潤滑了。它每一絲都有自己的造型和結構。明白這些，就不會為了提亮在黑暗中的頭發，用橡皮擦一塊突兀的白色出來......”
我看看面色堅定的小亮老師，心里又弱弱的想，怪不得我考不高，原來到底怎么畫頭發，在我生命中一直是個迷。
如果能重來，可以讓我和“藝術”重新打個照面嗎？
可惜沒如果，一切也皆有定數。
但凡出現就是幸事。
文字編輯：Aven //?圖片來源：蔡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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