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二丁

三年前我剛到大學的一個夜晚，我和一位學姐，在qq聊了很久。那應該是我第一次在異鄉失眠。

和諸多第一次背井離鄉來到外地讀書的大學生一樣，我剛來時也很喜歡在空間里轉發一些家鄉的特產與食物。學姐看到了我發在空間的照片。在下面評論了一句，這是漿水面吧。我反問，學姐你也知道漿水面啊？

時隔久遠，我已經忘記了當初是怎樣加到學姐的qq的。那時剛入學，每天晚上會有學生會和團委的學生干部來“掃樓”，宣傳團的政策，描述學生會的百般好處。對于新生而言，學姐的一片熱情根本無法拒絕。因為我們學院的特殊關系，絕少學長。在一番唔對之后，留下了一堆傳單，還有一些聯系方式。估計就是那時候加的學姐吧。

然后我們就漿水面在qq里聊了起來。

大一的暑假，她們團隊去定西支教。她被安排在定西市通渭縣的一個小山村里，村子不大，學校在村里頭。土木結構的教室，那種很薄的瓦片，在夏天有一種，目所能及的干燥。那里絕少下雨。

這是一次聯合支教項目，甘肅也有接洽的大學生。她們的團隊里，女生不多，那邊的團隊里男生不少。僅僅就長相和膚色而言，這群來自四川的學生，自然賺足了男生們的眼球，第一天夜里，他們一起在老鄉家吃飯。當做是接風洗塵。

他們吃飯的那戶人家，做飯的是一個熱情的中年婦女。勒著黛色頭巾，面色干紅，應該是常年風沙吹出的痕跡。據說，為了迎接他們到來，這位阿姨，準備了半天。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手。一個女人的手可以粗糙到那種程度。

陸續的端上了幾個小菜，阿姨問，吃什么，吃飯還是吃饅頭？

她說，『我第一次知道，在你們定西，吃飯的意思就是吃面。』

我還知道，所有的面都是手搟的。一點點的揉面，把一堆面粉揉成一個面團，然后拿棍子（搟面杖）搟開，做成一張大大的餅狀，最后折疊到一起，拿菜刀切成條狀，就是面條了。

我說：『這樣的面條筋道。』

她說：『但是這打破了我多年以來對于面和飯，飯和面的認識。』

看著桌上一碗面條，清湯淡水，飄著一點兒油花，不見一絲綠，不掛一絲紅，她實在是沒什么胃口。象征性的先夾了幾口土豆絲。旁邊一個騰騰的吃面男生好像看出來了她不想吃。

他說：『你們四川人吃不慣，要不這碗飯我吃吧，你待會兒吃米飯。』

她特別感謝這位男生，但還是禮貌地說了句不用了。

支教的半個月，她又吃過幾頓漿水面，有時候是甘肅的同學做的，有時候是老鄉家里吃的。不過相對于漿水面，她更喜歡吃米。

她和漿水面的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接下來是她和這個男生的故事。

這個男生在甘肅的一所大學讀書，名字她沒告訴我，我也沒問。甚至學校都記不清了。從她的描述來看，應該是個本地人。戴著眼鏡。

支教的時候，我教四年級的英語，他教四年級的數學。因為工作的關系，我們比團隊里其它同學走得近了些。

一來二去，我們就聊開了。在鄉下無事的夜晚，一起站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漫天的銀河。他對于星象懂得還真不少。我們同去的人，都很佩服他。

說真話，我感覺那里的星星比成都亮，月亮也比成都圓。

成都的月色

時隔半月，我終于回到了城市，回到了成都。但是他經常和我半夜聊天，發短信，電話卻少打。我們天南地北的聊，有時一聊就是一個通宵，話挺多，說不完，次數多了，我們就成了異地戀人。

半年就是這么過來的。

有一回他準備來成都看我。

當他站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在吃火鍋的時候，我告訴了他我的想法。他說我想要一份面條，下在火鍋里。面條端上來，我就告訴了他。他極其冷靜，聽完也沒說什么，點頭或者搖頭。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聲音太小，他沒有聽見，但我沒有再說。我看他在哪里認真的擺弄面條，火鍋冒著熱氣，他的腦門上沾著些汗珠，我竟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感覺自己有些殘忍，但又似乎不應該為此內疚。火鍋店那么吵，我們那么安靜，沉默著把火鍋吃完。其實誰也沒有興趣再吃，就是低著頭不停的撈啊撈，拌啊拌，在各自的油碟里堆了不少。最后他說，你們四川這面真怪。鍋底似乎永遠也變不成清湯寡水。

第二天他就回去了。

然后我們的再也沒有聯系，偶爾在夜里，我會想起點兒什么。

那天晚上的男生院好安靜，半夜三點多，我和學姐互道晚安之后，我起身到陽臺，特意看了一眼月亮。彼時學姐和他的戀人，應該經常千里共嬋娟吧。我甚至腦補了，學姐一邊打電話，一邊看月亮的情景。

那天我問她，你還喜歡他嗎？她說，嗯。

那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說，隔得太遠，差的太多。

定西的月色

ps：學姐的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下來就該是我的故事了。

后來我和這位學姐的聯系也斷了。我們從來沒有再聊過。再后來，我看到這位學姐在空間發了一襲紅裙的照片，背景是銀杏秋葉，坐標是北京。本人比我想象的要美。

看她的動態和說說，她做了一名北漂。應該是讀研了吧。

那時我還不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人來人往，一切都在循環，后來我感情遭遇挫折，我也在網絡上，和陌生人講過一些故事。那些故事，我現在不信。如今，給我講故事的學姐已經不在我的好友列表里了。那些聽我講故事的人，現在也不在好友列表里了。

這三年，過得飛快。零星的事，我也不想說。

最后一句了，說完我就去睡覺。

我沒有故事，我只有酒。

16.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