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和看書,二者都屬于動態(tài)性的精神活動。因為動作所指向的對象都是書,如果單從相同語素的角度是無法對它們進行精確區(qū)分的,所以要準確厘清兩者的區(qū)別,只能抓住相異的語素,從語義所指的層面進行辨析方可實現(xiàn)。讀,東漢的許慎在《說文解字》中的解釋是“讀,形聲。從言,賣聲。籀書,誦書,抽釋理解書的意義也”;而“百度百科”對“讀”給出的釋義大致有這些義項:①看著文字念出聲來。②閱讀;看(書或文章):閱讀③指上學或?qū)W習;再說“看”,它是會意字。小篆字形,上面的是"手"字的變形,下面是"目",意思是"用手遮住眼睛遠望",本義是用手加額遮目而遠望。
從造字法的角度看,一個是形聲字,一個是會意字。盡管都是合體字,但按照許慎的界定,二者因形體構(gòu)造法的不同而具有了不同的意義和功能:“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所謂以事為名,即依事類而定其名字。是說在經(jīng)某個事物定名而造字時,先確定它在萬事萬物中的屬類,屬類確定后就用表示這屬類的文(或字)來作新造字的主義部分;所謂取譬相成,就是根據(jù)口語取一個讀音相同或相近的文或字來作新造字的標聲部分。這樣,主義和標聲的兩個部分相輔相成而構(gòu)成新造的字;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揮,武信是也。類指事類,誼同義, 同揮,指猶言導向。這八字的界說比較含混,大致是說,比拼代表某些事物的文,并合其義而成新義,而對這個新義的理解需要依據(jù)相關(guān)事物之間所存在的內(nèi)在或外在關(guān)系作導向。”不過,從二者的意義項看,也有交差疊合的部分。但從總體來說,不同是主要的。粗淺地區(qū)分了動作性的語素,下面再看看相同的語素——書。從形態(tài)上看,書有紙質(zhì)的書和電子的書,有有字之書和無字之書,有自然之書與社會之書之別;而從書與生命個體的關(guān)系看,書有必讀之書、可讀之書和不讀之書的差別。不論從什么角度劃定,每一個人從呱呱墜地到離開這個世界,其面前都擺放著很多書,都需要用不同的方式對其進行研讀和剖析。
從概念上廓清了各種關(guān)系之后,下面當回歸到兩種動作的本身,從語意內(nèi)涵的層面對其進行深度分析。讀書,就其直指義而言,是對由文字組成的媒介的觀照。這種運思的過程不僅僅是表層的了解,更需要深層次的語義的解讀。除了認識其形與音,更需要了解其蘊涵的語義。這樣,讀書的過程,是需要經(jīng)過從感性到理性的不斷攀爬的精神勞作。因為“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所以自古以來,原本客觀的無生命之物無形中已被公眾附加上多重的功利意蘊。正是這樣,才有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讀書破萬卷就,下筆如有神”之說。眾所周知,書籍是寫作者在特定歷史背景和個體人生際遇境況下表達對社會人生想法的思想載體。當這種載體一旦完成以后,作家就隱退起來,書就變成了死的沉寂之物。而讀書的過程,實際上就是閱讀者借助自己的閱讀經(jīng)驗對已經(jīng)沉睡的書進行第二次的生命喚醒。而要實現(xiàn)這個目標,閱讀者除了要識得符號——文字,更要對文字背后的東西進行二次解碼和重構(gòu),并與已經(jīng)隱退的作者進行思想的碰撞和靈魂的交流。也就是說,閱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除了要讀出書中的應(yīng)有之義,還要能夠在自己和書籍之間找準精神的契合點,以收到“開卷有益”的效果。而由文字的直指義到書中的語境義,從科學義到寄托義的不斷轉(zhuǎn)換,沒有復雜的精神運思是很難實現(xiàn)的。
而看書,由于看更多僅止于表層的了解,一般多采用一目十行的瀏覽。解其大意,獲得想要的訊息的目標達成以后基本上也就算完成了工作。從這個角度看,看更多指向的是對量的占有,似“一日看盡長安花”般,當屬于浮光掠影的“不求甚解”型的。其與生活中的看電影,看花開花謝、潮起潮落,看世界極其相似。因為追求的是數(shù)量(對于感興趣的東西也會投注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探尋其深層次的意蘊),所以在沒有特殊要求的情況下,看書的質(zhì)量與讀書的質(zhì)量還是存在很大的差異性。
在快節(jié)奏發(fā)展的當下,在信息泛濫的時代,因為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有限,即使窮其一生也不能看完浩如煙海的書籍,更不可能讀完。但是,各種資訊是時代發(fā)展節(jié)律的符號書寫,一個人不可能事必躬親,也不可能身臨其境于事件發(fā)生的現(xiàn)場,去切身體認信息所反映的事件。而要把脈時代發(fā)展的律動,更多只能憑借書籍。在書中,從中間既可以回到久遠的歷史,也可以穿越的邈遠的未來。而由于不同的社會角色的扮演,其對社會關(guān)注的著眼點也大不相同,他們對泛濫成災(zāi)的信息也會進行篩選和取舍。這一過程,實際上已經(jīng)把“讀”和“看”有機的結(jié)合在一起。只不過因主體所處的立場不同,其所采取的方式不同而已。
不論是讀,還是看,它們都是對已經(jīng)存在和固化的東西進行層次不同的了解。而就生命的本體而論,在處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身與心的關(guān)系時,除了依托現(xiàn)成的有字之書獲取精神的給養(yǎng),還要面對形形色色的無字之書。在光怪陸離的社會中穿行,如何保持獨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除了需要從先賢留存的文化精粹中汲取營養(yǎng),還要在不斷變換的世事的現(xiàn)場中考察和閱讀。時間的一維,稍縱即逝,然而要從中間捕捉到有價值的信息,“走馬觀花”似的看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得其皮毛,不見其髓無益于生活的指引),還需要全神貫注、目不轉(zhuǎn)睛地審視。“閱讀經(jīng)典就是與高尚的靈魂對話”,只有用心去咬文嚼字,以“一字不肯放松的謹嚴”去爬梳文字,才會在“讀”中獲益匪淺;只有在文辭間“精思”,才能以所得“傅會”;只有在典籍中“思接千載”,才能在觀世事變遷中“視通八極”;也只有做到既“入乎其內(nèi)”,又“出乎其外”,才能拓寬生命的寬度與厚度。“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一種大境界,大情懷。在讀自然、社會和人生的大書時,如果能夠解得其中味,自然能夠品嘗到更多的甘甜。
一個人的閱讀史就是一個人的心靈成長史。閱讀的過程是苦樂相隨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虛虛實實,相伴相隨,走進去別有洞天;彷徨于外,除了能夠獲得視聽的愉悅,似乎不會有太多的收獲。這也許就是“讀”與“看”收獲心理體驗最主要的差別之處。(安徽省霍邱 陳士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