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出錯的話,我現在應該也在國慶回家的車流里堵著了。
但是我誤車了。
上完無聊又燒腦的專業課后,整個下午的時間都空著。這個國慶,前前后后算起來,我有10天的假。無比的漫長。
下午收拾完簡單的行李,在地上鋪了墊子簡單地睡了一會兒,起來后匆匆地吃了泡面,就去趕公交了。
從出發到事先約定的候車點,這整個過程十分的順暢,不塞不堵的,我還饒有興趣地一直在拍照。珠海的天真的是很美,怎么看都看不夠。
6點半,天已經幾近黑了。公交站的輔警還在維持著秩序,下班的人趕車的人越來越多。
這個時候同行的伙伴接了車隊的電話,然后倒霉的事就從這里開始了。
在一連串的電話后,我要接受的事實是——我們的候車點是錯的,誤車了,并且車走了。
在確定我們真的沒法在約定的時間坐上回家的車時,我的伙伴幾乎有點崩潰,她蹲在地上,對我說怎么辦。
這是一個離學校有點距離的公交站,前面是寬大的馬路,車流不息。返程的站點要走過天橋再繞行挺久。上次來這里的時候是端午節,送來找我玩的朋友坐車,然后我坐了路邊的摩托車到對面的公交站。
當聽到車走了的消息后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辦法。
等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讓我稍稍有點安全感的輔警也走了,車流變成了光流。
我在公眾號里查詢回家的票,當天發車的票以及明天的票都沒有。我又在腦子里想了一圈可能的辦法,都碰壁了。
回學校吧,只能先這樣了。
我們打算走那條天橋到對面坐車。伙伴走了一半又蹲了下去,她看上去十分痛苦,大概是特別想回家的心被碰得心灰意冷,也可能是聽錯了候車點誤了車心里內疚。
我想,在天橋上站一站,吹一下風,緩一緩吧。
珠海是一個常住人口很少的城市。
專業老師不止一次在課堂上說這里的高端產業太少,留不住人才。年輕人不適合這個城市,這里的節奏太慢了。
有些時候我挺討厭這種慢節奏,包括學校的生活都在這種慣性里,有氣無力。
有些時候我卻又蠻喜歡這種節奏,就像現在,看著能一直暢行下去的車流,感受到的海風是成片成片地吹過來,不用在擁擠的人群里拐彎抹角。這個時候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靜靜地想很多事,隨你喜歡。
我想我該打個電話回家,告訴他們我可能得明天或者后天,甚至不回家了。
接通了老爸的電話,我突然吞吞吐吐不知道從何說起。
今天是老爸生日,本來我應該高興地祝他生日快樂的,不過現在我大概要讓他有些擔心和沮喪了。都這么大了,連坐個車都能搞砸。
掛了電話后我的心突然不是滋味。這夜晚的天橋不是我計劃要到的地方,這夜也不是我計劃要過的夜,本來我應該是坐在車上看著窗外一個接一個陌生的地點,這些陌生最終要抵達的是我這一生中最熟悉的地方,但現在我要接受的是這半生不熟的站點。
我的心里生出一絲害怕,但這害怕卻又不同以往。換作過去,聽到老爸的聲音我大概就要哽咽了,或者我要直接打給過去最親的某某,我讓他們來想辦法,我要按他們說的走,不過現在我沒哭也沒理由打那通電話,我還要安慰失落的伙伴,我要先滴滴回學校,因為我們實在有些累不想擠公交了,我還得想想怎么回家。
想完這些我走下天橋。
天橋上有一個身材矮小背微微駝著的中年婦女,她站在那里對著無言的夜撕心裂肺地喊著:“憑什么!憑什么……”
我沒戴眼鏡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我能感覺到她的臉上是掛滿淚珠的。她的手狠狠地擎住空氣,像要撕破這不為所動的夜晚,這是一雙日夜操勞的手。
我沒去猜想她發生了什么,人人都有難啃的難處,不管是什么苦難只希望她能熬過來。
車在我終于把情緒理出個頭的時候到了,鉆進車子里,天黑透了。
車上播著電臺。師傅操著一口廣東腔。
我問他,吃晚飯了嗎。他回答說沒有。他的音色很渾濁,其他的話我都聽不太清。然后他接了個電話,大概是家里老婆問他回家吃飯了吧。
車內有些安靜,我便開口跟他講了我剛才發生的事情。
不知道哪里來的激動,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整個空間都是我的聲音。師傅邊聽邊笑,問我哪里人,回家過節吧。
我越來越渴望和陌生人講話,這份渴望連我自己也有些震驚。
下車的時候我拿了一包餅干給師傅,跟他說還沒吃晚飯,墊墊肚子。
今天我夠倒霉了,我想給別人心里留點甜。
關上車門的時候,師傅說沒事呀。是靦腆地笑著的。
當終于回到學校,踏在熟悉的路上,一股疲憊猛地襲來。
“啊,現在你能安心說累了。”我跟自己說。
今天一連串的意外,現在想起來,也不是全壞。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章|阿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