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端午節

那年夏天,我第一次攜全家回國過端午節,也是老公第一次上門見岳父母。

孩子們年幼,父親破例派專車到機場迎接我們。

當我們到達時,他已站在大院門口眺望。看著多年不見的父親,兩鬢又多了一絲白發,額頭上又長出了許多皺紋,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那張嚴肅了一輩子的臉,劍眉下一雙大眼炯炯有神,臉膛曬得變黑了,嘴唇厚實,透著老年人的健康,英氣十足。

怕生的兒子見到他直往我懷里躲,女兒卻揮著小手對著他叫外公。老公站在一邊不停地替我擦眼淚。

七尺之軀的父親也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軍服,見到老公便主動地走過去和他握手,并連聲說“歡迎回家”。

侷促的老公一下變得輕松起來。一直稱父親為長官。

一貫保持軍人作風的父親,不茍言笑,對待我們就像對他的士兵一樣地嚴肅。我們對他也敬而遠之。

短短幾天很快就贏得了孩子們的喜愛。他從來都沒有帶過我們,但卻逗得孩子們笑哈哈。

兒子喜歡舞槍弄棒,父親教他一些簡單的擒拿格斗的技巧。兒子習慣騎在爸爸的肩上,卻換到了外公的身上。

在端午節這天,父親親自下廚做他最拿手的“啤酒生姜鴨”。他從不喜歡喝啤酒,他但卻一杯一杯地陪著老公喝。

兒子從來沒吃過粽子,不敢也不肯吃。父親把粽子撥開用筷子插在中間,拈一點白糖大口大口往嘴里送,兒子看到糖就興奮不已,也張開嘴等著外公喂。

我像父親一樣都喜歡吃堿水粽,母親總是會包至少兩三種不同餡料的口味。

鄰居們都會包不同口味,有許多種餡,如蜜棗、綠豆、紅豆、花生仁、也可以加入各種肉類。可以說是“一包天下”。但是我們家鄉的味道可甜可鹽。

包粽子也是一門技術活,不是每個人都能包得好。這次回來,我才真正學會包粽子。

母親耐心地手把手教我,并重復示范將糯米用二張青綠的葉子,疊加在一起折成一個錐形,加適量地糯米,也不能放的太多,以免煮熟容易脹開,太少了又不飽滿,然后把上面的口用青葉合攏折成一個三角形,她說用麻繩綁得更緊實。

父親在院子里用黃土做一個地灶,用柴火灶煮粽子而且又快,味道更好。

他坐在沙發上講屈原的故事,就像曾經說給我聽一樣,有聲有色地描繪著書上情節。還不忘背誦幾句《離騷》講給女兒和兒子聽。

我一邊跟母親學包粽子,一邊使出渾身解數去幫他們翻譯,看著老公似懂非懂的樣子,孩子們的好奇的眼神,父親滔滔不絕地講述。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責任有多么重大。

老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父親不停地用手勢表達。似乎感覺不到語言的障礙。老公說他有生以來從未過這和濃郁溫馨的節日。

鄰居的阿姨們聽說我們回來了,也都熱心地來看望我們,還帶些不同口味的粽子過來。

聽老人們說,端午節時以雄黃涂抹小兒額頭的習俗,云可驅避毒蟲。典型的方法是用雄黃酒在小兒額頭畫“王”字,一借雄黃以驅毒,二借猛虎以鎮邪。除在額頭、鼻耳涂抹外,亦可涂抹他處,用意一致。

許多地方飲雄黃酒的習俗,從前在長江流域地區極為盛行。我母親也會去藥店買研磨成粉末的雄黃,自己白酒或黃酒泡制。雄黃可以用做解毒劑、殺蟲藥。

住在隔壁的一個漂亮的阿姨,她最善于做香蘘。將采回來的新鮮艾草,做成一個漂亮的小香包,送給兒子和女兒每人一個,并幫他們掛在脖子上,女兒總會去找鄰居們的孩子玩手機,兒子纏著外公學打斗。

兒子的皮膚特別細膩柔軟,第一次回中國的兒子,臉上被蚊子咬一個個的苞,母親用雄黃酒輕輕擦抹在臉部上,真的很管用。

我們軍區大院后面有條小河,端午節的夜晚,河畔聚集了很多姑娘們。她們盛裝打扮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放河燈。

兩岸柔柔的燈光倒映在河面上,像一條綢帶在水面上搖曳閃動,寬闊的河面在夜色下銀波蕩漾,醉意綿綿。

那那星星點點的河燈,一閃一閃,真有種說不清的韻味。

聽老人說,放河燈是一種民間很古老的傳遞思念的方式,而在端午節放河燈則是為了來紀念屈原。

父親不信迷信,但也不反對我們去放出蓮花燈,用打火機點燃了蠟燭,站在放飛河燈的臺階上。每一個臺階,都有一個手持河燈的人等待著屬于自己的那一刻。

女兒和其他小朋友們一樣,拿著河燈覺得新奇好玩,年輕人捧著河燈在默默許愿,老年人提著河燈感慨歲月的變遷。

這個端午節是我和父母親過得最難忘的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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