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吾生之須臾

早上下樓散步,碰到幾個鄰居也在,就一起坐著吹吹風聊聊天了。

一位1號樓的阿姨要去買菜,路過我們這,說起她樓下搭的篷,問道:“是不是有人進新房要辦酒?”我們這的瘦阿姨神色詭異地壓低了聲音:“不是進新房,好像有人沒了。我昨天聽那個打掃的人說的。”話音剛落,大家都唏噓不已:這里是新建的小區,很多住戶都剛住進來,怎么就有人沒了。

一位胖阿姨道:“應該是老人家吧!”另一位年輕的阿姨打斷道:“這里住一般都是年輕夫婦,要不是父母買給子女的,要不是年輕人自己買來住的,老人家很少吧!”這位1號樓過來的阿姨說道:“老人家怎么不回老家去辦這事,放在小區樓下多不好啊!住在這棟樓的人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年輕阿姨說:“可能沒老家吧!”瘦阿姨道:“怎么會沒有老家,肯定都有老家的,應該是來不及了,突然間沒的。諾,她來了,問下她,昨天就是她告訴我的。”說話間,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穿著米黃色工作服的清潔阿姨向我們這邊走來。

大家迫不及待地問道:“樓下那個篷是干什么的。”清潔阿姨感操著一口北方音:“1號樓死人嘍~”大家面面相覷,又有阿姨問道:“是不是老人家?”她說:”53歲~昨天突發腦溢血死咯~”“““大家的謎團終于解開了,又開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啊!怪不得沒回老家,腦溢血是突然之間的,來不及回去就在這兒把事情辦了。” “53歲不是還很年輕嗎?不就跟我們差不多嗎?多可惜啊……”

聽了她們的討論心里特別難受,也不知為何想起來黛玉葬花。首先感慨一個人離世了,辦后事都被人討論該不該放在小區里。這也是套房的悲哀,好像連后事都會影響到其他住戶,如果是自己獨立的房子就好多了,套房真的又很多不便,不知道自己以后這事該回哪里辦。

想想自己的父母也五十多了,突然覺得可怕。《論語.里仁》里孔子有言:“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憂。”要我們心中常常記掛父母的年齡,一方面為他們的長壽而高興,另一方面又為他們的衰老而恐懼。父母的年齡我沒有用心記過,只知道他們都以年過半百,突然想起真的會不寒而栗,不敢再往下想了。而自己也快奔三了,小時候只希望自己快快長大,現在才突感長大的可怕,其實離起點越遠離終點也就越近了。

想想自己一直都是碌碌無為的,年輕時血氣方剛有好多夢想,而且非常堅定地認為自己是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的。而今,這些夢想也早已被我放逐,很多時候不是夢想拋棄了你,而是你拋棄了夢想。這兩個月,我過得很充實,每天背單詞、背論語、寫作、學畫、聽各種微信課堂,信心滿滿覺得自己一直這樣努力學習,肯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自己像一頭蠻牛一直向前沖,覺得前景一片光明,卻從來沒有停下來想過,如果你很努力,到最后卻依然什么都不是,你的努力并未在你生活中起到半點作用,你什么都沒得到,你的生活依舊如初,一切自己憧憬的美好都化為虛有,你又該如何面對?是否也會坦然面對,一笑而過。

有時候真的不敢想以后的路,努力有時候是種麻藥,讓你忘記了你正在走向終點,走向虛無。正如蘇軾說的“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我們的人生就是一場虛無,只是偶然在雪中留下了自己的痕跡,太陽出來,雪化了,你在這世上的痕跡便從此消失了,一切都是空空如也。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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