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列舉出近代以前世界上存在過的幾支最強大的軍隊 ，一般來說是少不了羅馬軍團的。軍團其實是一種編制，它特指的是羅馬在共和國和帝政時期的主戰部隊，和羅馬政權所掌握的輔助部隊是分開的。軍團最突出的特點在筆者個人看來其實不在于其戰斗力，而在于它的超前性，以和它同樣的建軍理念建立起來的軍隊在歷史上的再次出現，已經是非常后來的事情了。

首先，在徹底蠻族化之前，羅馬軍團一直是一支公民武裝力量（其實后來的蠻族也有羅馬公民權，但是這畢竟和那些有免費面包領的羅馬城公民還是不一樣）。一般來說，在近代以前，這樣的軍隊是很難維持的，像唐代的府兵制基本上可算是公民兵，但很快就搞不下去了，羅馬人能夠長期維持這種兵制的原因在于他們的公共設施建設和社會救濟制度都非常超前，所以哪怕馬略改革之后軍團的主體已經是羅馬人中的無產者，他們依舊是羅馬的擴張與統治的既得利益者，若用奧爾森的“坐寇”理論來闡述，羅馬政權的固定匪幫的成員數量是頗為巨大的，絕大部分的羅馬人都能從羅馬的強大中獲得實實在在的福利，這也使得羅馬軍團在韌性上具有無與倫比的優勢，無論是以武勇還是狡詐而論，羅馬人在同時代的戰士中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他們有一支人數多達十余萬乃至數十萬，政治可靠，士氣高昂，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公民武裝，這點是羅馬面對過的所有對手都無法比擬的，這也是羅馬軍事強盛的根本。

其次，羅馬軍團士兵的專業化程度也可說是超越時代，同時期的世界各地的政權里有不少已經有了常備軍，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有了一定數量的脫產軍人，但是要與羅馬在馬略改革后所維持的龐大的脫產軍隊的規模相比，未免相形見絀。和一部分推崇羅馬的人的想法不同，筆者并不覺得因為在專業化上走在了前列，羅馬軍隊的戰斗力就對于同時期其他地區的軍隊具有了碾壓性的優勢，因為在那個時代，民風與生活習慣對于部隊的作戰方式和基本素質的影響并不亞于入伍后的訓練，所以過度地強調職業軍人對于非職業軍人的優勢，放在那個年代其實并不合適。但是毋庸置疑，直到近代以前，世界上最龐大的職業軍隊肯定是羅馬軍團。這一紀錄之所以得以長期由羅馬保持，原因非常復雜，但其中有一點不得不提，那就是羅馬的統治的穩固非常有賴于一支強大的軍隊，其依賴的程度遠超很多以武功立國的政權，在中國與其最相似的例子應該是其存亡和朔方軍與神策軍相始終的中晚唐，大家若能將兩者相互參照，自然能有所體會。

最后一點，在馬略改革到蠻族化程度變得較為嚴重之前，羅馬軍團幾乎可以說是在一部統一的操典的指導下組織起來并作戰的，這種高度的整齊劃一在近代以前的世界也可謂是罕有其匹。這與這一時期的羅馬軍團的成分非常單純有關，但更多地是因為羅馬人在用工具理性指導社會實踐上真的可說是天才中的天才，所以羅馬的軍事體制更多地體現著一種深思熟慮而非勇猛剽悍，越是對羅馬的軍事有所了解，就越容易感受到羅馬軍團隨著羅馬國家的逐漸崛起變得越來越老練，進退攻守，皆有一定之法，尤其是他們對于軍用土木工程的熱愛和對工兵的重視更是令人稱奇。模式化的東西在瞬息萬變的戰場給你帶來的反而是更好的應變能力，只有理解了這一點，才會明白操練的整齊劃一對于羅馬軍團戰斗力的積極影響。其實參照中國歷史也可以知道，盡可能地統一訓練同樣是那些有強軍之意的將帥與君王的追求。

但是話說回來，羅馬軍團的實戰表現盡管把地中海變成了內湖，但還是比不上它在理念上的超前性那么突出，這說明部隊戰斗力的構成要素是很復雜的，下次就來講一個建軍理念非常落后，但是戰斗力卻出奇的強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