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道路兩旁排滿了人，遠遠地望去，黑壓壓一片。大多數人眼里都藏了一把劍，利刃仿佛隨時都可出鞘，刺死正在押往刑場的毒販們。當然也有那么一些人雙腳拼盡力氣追趕著，雙手捶胸痛哭著。

這些都很正常。正所謂仇者快，親者痛。但有一個很不正常舉動出現在人群里。一位老師帶領她十幾位學生整齊列成一排，他們每個人眼里都掛著淚水。頭不停伸望著，在其中一輛押解毒販警車靠近他們時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同學們，立正！準備！”老師大聲喊話并帶頭站了一個軍姿。

“張哥哥，感謝有你！我們永遠記得你！一路走好！”老師和十幾個學生異口同聲喊著這句話。每說一次這句話，他們右手四指都緊握著，拇指指肚朝外，彎曲幾下。

“張哥哥，感……感謝……有……有你！我……我們永……永遠……永遠記得你！一路……一路走好！”隨著車輛走遠，他們已經泣不成聲。

警車上的犯人，看了他們一眼便轉過頭來，眼里居然滑下兩行淚，興許是陽光太刺眼罷了！

今天天氣很晴朗，陽光撲面迎來。但他卻即將跌入深淵，即將無緣再見這藍天白云、無緣再看這風和日麗！兩行淚在陽光照耀下，閃閃地！

“你們這群學生娃子，誰都是家的孩子，這向誰倒別呢！不知道這車一個兩個都是害人命的狗東西！”

“就是就是，你這是他們的老師吧！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干的什么事情，還一路走好，這一槍崩了他們都算他們命好了！這在舊社會非要扒了他們的皮，一刀刀割了他們的肉！”

“對對對，這都是罪不可赦的毒販子，你們來哭誰呢！哭得那么帶勁的！讀書讀傻了吧。回你們的學校去！”人群里起了謾罵的聲音。

但這老師和學生并不和他們爭論！望著車輛遠去了，直到看不見了，他們擦著淚水，開始走回自己該去的地方去了。

“這哪里來的學生，這老師也不知怎么當的！呸！看來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學生娃子！不要臉！……”他們走了，人群還在謾罵著！

-02-

“張哥，我知道你讀書讀的跟這東西有關系。還是位工程師咧！上過報紙，解說過怎么樣分解這東西，既然你都分解這玩意了，那要制造這玩意的話應該是難不倒你。”密閉小屋子里一位男子手里踹這一包白色粉狀物體，笑嘻嘻地跟阿張說話。

“這種事情我不會做！這是在害人！”阿張握起了拳頭，敲著桌子說話。

“張哥，這是救人還是害人，這還不好說呢！這里頭有二十萬，張哥，你母親在醫院里還好吧！這是我們的誠意！”男子邊說話邊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厚厚的包裹。放在桌上，慢慢推向阿張手邊。

“我母親就不勞你們擔心了！”阿張轉移了目光，不去看桌上，也不看男子。

“張哥，你們讀書人都清高，但清高有什么用呢！我可聽說了，你前幾個月失業了，你得罪你們領導被開除了，也被列入你們這行黑名單了！而且你已經沒錢了，醫院那邊也還欠著錢呢！”

“你！”阿張猛的一拍桌子，桌子發出了“吱吱”的響聲，隨即中間裂了條縫。

“張哥，錢我就放這了。里面有張小紙條，上頭有地址。你想好了就來找我們吧。這錢阿可是個好東西呀，張哥慢慢考慮，我有事，先走了！”男子面露不悅，但最后還是笑著道別了！

阿張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這小屋子里。眼望著遠方，眼里一會透著憤怒，一會透著無奈，一會又透著悲傷…他的手撫摸這桌子上的包裹，眼神里閃過一絲希望。他的手指開始伸向包裹封口，他的手指想要觸摸里面的東西。

就在手指摸到了這里面的一瞬間，他憤怒地將這東西猛地推下桌子，一張張紅色的鈔票散落在地上，待人認領。阿張隨之抱頭痛哭。而后又不停地煽自己耳光。

他恨自己，恨自己長在這窮山溝里。他有學歷，有才華。卻因為一句話得罪領導。他被領導乘機開除，還被列入行業黑名單。

父親因為供自己讀書，在工地上干活摔傷腿，至今腿疾未愈。而母親好多年前便得尿毒癥，如今還患上癌癥。家里人都盼著自己能出人頭地，帶著他們走出這窮山溝。阿張對于父母的期盼一刻都不敢怠慢，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他都很出色，但為什么會是現在的局面，他理不清想不通道不明！

他如今欺騙自己父母親，說向領導請了長假回來。他這些年的積蓄，大部分用來還債，口袋早已經空空如也！他不知這個謊言還能撒多久，他曾經是那么地讓父母親驕傲，如今卻成了無業游民！

阿張此時看著地上的鈔票，他第一次覺得錢是那么好看，他撿起一張錢，聞了聞，這是很好聞的味道。他慢慢地撿起了地上的錢，疊好。整齊地放在桌子上。

他對著錢坐了一整個晚上！

-03-

次日清晨，他很早便梳洗好，回到家中。

“爸，這里的錢你拿著，醫院那邊我請好護工照顧咱媽了。單位出了大項目，我得趕緊回去上班，錢用完就跟我說！我趕時間，現在就得走了！”

“你小心自己的身子，昨晚又沒睡好吧，眼圈烏黑烏黑的，別光顧著掙錢！還有，你看你，急急忙忙的，這衣服領子也沒整理好，這像是大城市里頭的人么！”阿張的父親伸出滿是裂痕的手幫他整理衣領，嘴里責備著阿張，眼里確是帶著笑。

“好咧！爸我走了！”阿張揮手向父親道別。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手里的拳頭緊握著，眼里濕潤濕潤的！

-03-

阿張在一個荒廢工廠底下。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他面前白白的墻壁，一臺臺的儀器，一支支的試管。一切都按照程序進展著。這里真像極了自己以前的實驗室。對了，這里現在不就是實驗室了么！

“阿張，我就說你小子行，自從你來了后，咱們這生意是越來越旺了。呶，你看！馬上又一個大單，往后這幾日就辛苦你了，加加班，盡快完結這單子。”

“我說過，我一天只生產那么多。多一分我也不做！”

“張哥，你的規矩我都知道，我清楚著呢，這是老板的意思！你看……”

“反正我不管這么多！”

“張哥，你這不是為難我么！老板那邊我交待不了阿！”

“交待不了你也得交待！今天的事我做完了，我累了，回去休息。”阿張邁著大步，走出了實驗室。

“我呸呸呸！假清高！假好人！”男子對著阿張的背影剁著腳罵了起來。

-04-

阿張口袋里的錢越來越多，父母親身體也漸漸好轉。家里蓋了個小洋樓，那是他們村里第一個小洋樓阿！他還請了保姆跟司機照顧他的父母親。不止這樣，阿張還出資修了公路，過年每家每戶也都送錢送糧的，這簡直是窮山溝里的金鳳凰！阿張的父母現在走路帶風，說話帶金。村里個個都夸張家生了個好兒子！

阿張想過要收手。但上了賊船，那就一輩子是賊了！他回不了頭，也無法再回頭！父母親以他為傲。他在“人之龍鳳”光環里呆著，他怕走出這個光環，他怕父母失望，他也更怕其他人的眼光！

夜深人靜時，他經常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吸煙。他以前從不吸煙，如今腳底下卻滿是煙頭。手指甲和手指甲被熏染成黃色，土黃土黃的！

-05-

“張哥，老窩被條子盯上了。東西都搬了，這段期間咱誰都別碰面！等風聲過了咱們再從長計議！”

“好，我知道了！”

阿張很久沒有出來好好逛過了。他去了一個貧困的鄉下，他看著這里的孩子，打著赤腳，穿著破衣服。一到六年級只有十幾個學生，也只有一個老師，老師還是個志愿者，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像三十的婦女。頭發凌亂，皮膚黝黑，衣服過時。而所謂學校也只不過是村里一間破舊的房子，夏日漏雨，冬日漏風。

其中有一個男孩臉紅紅的，他在一旁無精打采地坐著，他身上的衣服短一大截，緊緊地勒著身上。阿張摸了摸他的額頭。

“小弟弟，你怎么發燒還來上學啊！”

“老師說了，知識改變命運！我要改變命運，就要好好讀書，我不能逃課！”小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句一字的說著。

“傻孩子，這不能叫逃課！來來來，哥哥帶你去吃藥，好好休息一下。”阿張邊說邊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往男孩身上套去，“來這衣服你穿上！”

“謝謝大哥哥，我把藥吃了就行了，我不休息了，老師馬上就要上課了！”小男孩拉著阿張的手撒著嬌。

阿張覺得這里像極了以前自己村子的狀況。他產生了憐憫，出資建了新的小學，學生們也都穿上了嶄新整齊劃一的校服。他解說自己是富二代，來體驗生活！

他教小孩們唱歌跳舞，跟小孩們說大城市里的新鮮事，他和他們打成一片，他們都親切地稱他為“張哥哥”。

阿張在這里快樂快樂生活了一段時間，在這里他忘記了自己是個制毒師。但他事實上還是個制毒師！

“張哥，條子們都撤了。他們什么也沒查出來。老板說過兩天開工，趕緊的，回來，都等著你了！”阿張這天收到了這么一條信息。

“孩子們，張哥哥家里有事，要先離開這里了。你們要好好聽李老師的話，張哥哥有空就回來看你們。”

“張哥哥我們舍不得你走！”

“張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才走的，我保證我以后調皮了。”

“張哥哥我把我折的千紙鶴都送給你，你別走好不好！”

“張哥哥……”

孩子們都圍了上來，拉扯著阿張。

“好了，張哥哥要回家處理事情，你們這樣子不乖哦，來，我們站好了跟張哥哥說再見！”李老師安撫著孩子們。

“張哥哥再見！”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道。說完右手四指握緊，拇指指腹朝外彎曲了幾下。

阿張并不懂手語，他歪著頭，眼珠轉了一下。李老師看出他的疑惑，笑著說道，“張哥，這是謝謝你的意思。”

“那我也謝謝你們給我一段快樂的時光。”，說著他也用右手做了這個動作，“小朋友們，再見了！”他轉身便走，他看著這陽光，又回頭看了這祖國未來的花朵們。他的腳步跟著太陽光的方向走，但他卻走向黑暗之路。

-06-

一如既往，阿張面對著四堵白白的墻，一臺臺儀器，一條條試管。一切還是按部就班進行著。

但有一天，外面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大門被強行撞破。一群人穿著制服，拿著槍對著他們。

阿張被捕了。緝毒隊里的審訊室，阿張一句話也沒說，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本子，小本子封面模糊。里面卻清楚記載他這些年所生產每一種毒品的種類和數目。

這些數早已夠判死刑了！

“你為什么要記下來！這里的數全都齊了么！”警官看著這龐大的數目，青筋暴起憤怒地問道。

“警官，我所做的事都記下了，至于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不管我說出何種緣由來，我都是一死。你何必要知道呢。”

“你……好！死到臨頭還不知錯！”

-07-

阿張行刑那天，他的父親拖著不太利索的腿摔倒在路上，她的母親哭暈在家里。他的鄉親們以他為恥，把他捐贈的東西一并砸爛！

但李老師卻帶了她那十幾個學生來為他送行！孩子們都是善良的，他們當然認定帶給他們快樂的張哥哥也肯定善良的！李老師擦著淚水她看著被五花大綁的阿張，說的最后一句，“你到底有沒制過毒我不知道！但你卻真心幫助過我們，這是事實！”但阿張卻沒有機會聽見了！

他跪在刑場上抬頭看著這陽光，后背吹來一陣涼嗖嗖的風，如今也只能看這最后一眼太陽了！他瞪著眼向著天喊了一句話:“來生不做窮苦兒！”

“嘭嘭嘭……”阿張倒地！聲落！場外一片掌聲！

一元短篇小說訓練營-三期011-影然

21天寫作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