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場花開

和朋友聚餐,因為是順路回家的關系,而且小鎮的公交車停班時間早,于是只能蹭他車。然而飯畢,朋友竟然說他還要去現身一個他朋友的單身之夜,由于婚禮當天他因為工作不能出席,于是那天晚上的單身K歌夜就無論如何都要現身捧場。

除了我朋友,我全不認識里面的一個人。但是總得跟著我朋友走那一趟才能回家呀,這樣一念之下,我也就放寬心了。不過K歌房里大多人都是靜坐聽歌的拘謹樣,我這么自來熟不要臉的人,丟下朋友就唱起歌來。和另一個女孩合唱得還不錯,于是我們倆唱了一首接一首。

快要凌晨的時候,開始散場了。我跟著我朋友走出顯然還在熱鬧煽情的K歌房走廊,不覺間我走在最前頭。回頭一看,原來其他人正圍著新郎哥祝賀呢。新郎哥個子很高。剛進K歌房我朋友打了招呼,就向我簡單介紹了下"這就是主角新郎哥",我貌似只是禮貌性地說了句"恭喜恭喜"就腳下抹油離開他們敘舊的場面。我當然也是那時候注意到新郎哥高個子、皮膚白皙以及戴一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樣子。

但是在走廊回看那一眼,愕然之下,我竟墜入對往事的迷霧中。他,原來是我高一屆的化學班師兄。

認識他全因我們班的班長小顏。高中時候我和小顏住一個宿舍,大家結伴上課吃飯。而那晚上的新郎官正是小顏的暗戀對象。高二時在小顏的指認下,我才知道他,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但我至今仍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小顏只會“王子”“王子”地稱呼他。

那是一段怎樣的時光呢?剛分專業后懷著對高考的惶惶然,上著艱深難懂的理科課、背著以為背不完的書、讀著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的詩歌、和那些說著不分離勿忘我的同窗廝混、聽著那當時以為平常不過的上下課鈴聲....

課業固然沉重,但是我們幾乎每個女生都有著她獨有的甜蜜心事。那就是比我們高一屆的學長師兄。高三在我們學校是獨棟教學樓,就與我們高一高二的教學樓相對。每到下課鈴聲一響,同學們便走出走廊或穿過教室的窗,翹首向高三教學樓--學長們下課了多在走廊欄桿處或呆立或游戲。而此時,所有女生都明目張膽地投注凝視過去,渴望關注的師兄察覺又不希望他明了,但內心竟都隱隱希望對方有所回應。

在這種殘酷無望的守候中的也包括我品學兼優的班長小顏。小顏來自重慶,皮膚光亮雪白,身材瘦小但非常有活力。她對事物經常有自己的一番獨特見解,做事雷厲風行而平易近人,廣受老師和同學的歡迎。

下課了,匆匆向飯堂的我們一路上并沒有閑著,小顏會尋找她的“王子”的身影,跟在他身后,故作沒事樣之下是內心甜蜜和不能宣示的真心。如果沒有遇上,學習和生活話題以外,小顏就會和我們談起某次某次和他王子的相遇,那么多細節那么多小心翼翼她都珍視如寶。話題一旦講開,小顏便面泛紅光,嬌矜含笑,眉飛色舞,讓人動容。

興許是被苦苦追戀折磨得寢食難安,也許日漸逼近高考--學長們離開的日子,小顏趁著孤勇,向她的王子表白了。但是她日思夜想的王子究竟婉拒成為她的王子,然后她便永失了他。小顏也在高三上學期回家鄉重慶備戰高考。我與她也斷了音訊。但我知道,縱然我能聯系上她,我也不會把她曾經的王子將要成婚的消息告知于她。如果她還沒放下,于她便是殘酷;如果她已釋懷,我也不愿擾亂她的一池心湖。

坐在回家的車子里,我一直陷入對往日奮斗著卻滿載對未來激情和無限暢想的日子的懷念中,一路上五味雜陳迷迷糊糊。還責怪起自己的后知后覺--怎么就沒有第一時間把小顏的王子辨認出來了?后來轉念一想這又十分合理,因為高中時我就是隨著小顏的指向,隔著一重重距離遠遠認識她的王子的啊--向來我們都不堪走近,大多數時間小顏就是這樣孤獨地裹住她的喜歡的啊。

事隔經年,很多事已經淡忘,但那時的少女旖旎的心事是無論隔多遠的時空再次想起,都會怦然心跳,會心一笑吧。而我尤記得那年高考后,我們一下子成為準高三生的女生,望向對面不亮一盞燈黑兮兮的高三教學樓時藏不住的落寞神情。

大概,青春就是在那時候結束的吧。仍感恩,我曾路過那一場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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