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熟悉的場景,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面包車里,導師、翻譯、司機、我還有英南哥。
? ?“你知道金達萊嗎?春天的時候遍地開放。”金英南的聲音就像在一個空間里不斷回響。司機突然一個急剎車,前方一塊巨大的巖石因為滑坡擋住了公路,我們的面包車翻下了山,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 ?“英南!”我被夢驚醒,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武哲羽居然在我的病床旁邊。
? ?“呵,做夢都想著那個男孩。”武哲羽說。對于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我仍然記憶猶新,醫院外仍能聽見朝鮮那邊的廣播,但是那首《賣花姑娘》再也沒有播放。
? ?“這過去幾天了。”我問道。
? ?“你昏迷了足足51個小時,也就是過去兩天了。”武哲羽說。我撓了撓頭,原本蓬亂的頭發變得更亂,武哲羽繼續說:“胡姝婷讓我幫忙帶個話。”
? ?“姝婷?她說啥了。”我問道。
? ?“她說,說你傻都算是表揚你了。”武哲羽說:“她跟我講你們曾經報道過家長抗議教育部的西部支援計劃,高考生動員不起來,教育部就開始盯上你們這幫在校生,在校生動員不起來,除非有自愿報名的,否則就只好強制一幫學生干部去西部。秦雨晴想把這個球踢給別人,曾經找過姝婷,但是姝婷沒上當,秦雨晴就盯上你了。”武哲羽雖然不是中傳學生,但是從沙特回來后,她經常在中傳出沒,知曉我們身邊的很多事。
? ?“我倒是不怕去甘肅支教,我只是怕……”
? ?“怕離金英南太遠是吧。”武哲羽打斷了我的話,不過她說的事實。她從病床下拿出一個重物,是一套天文望遠鏡裝備,她捧著天文望遠鏡的大圓筒對我說:“邊境線跨不過去,但至少可以看過去吧。”說完,她用手拍了拍白色的圓筒,發出咚咚響聲。
? ?當天下午,我和武哲羽辦了出院手續,她帶我來到一個大廈的頂樓,透過窗戶,圖們全貌,還有圖們江另一側盡收眼底。
? ?天文望遠鏡幫助我看到衛星研究中心的一舉一動,沒有一個人為報效國家以外的事情而忙碌,包括金英南,他在一個按臺前畫圖紙,外形看上去是一個火箭,每一個線條,每個螺絲釘都細致入微,他手上拿著專業的尺子在測量,邊測量邊在圖紙上標注,旁邊站著的同行也是一身淺藍大褂,在巨大的圖紙前分析、記錄。
? ?“你昏迷這兩天,我觀察他很久了,和在國王科大一樣,他依然那么兢兢業業,有的時候這圖紙一畫就畫到大半夜。”
? ?“他真的太優秀了,按理說,我根本配不上他。”面對金英南的認真,我倍感慚愧,感覺自己太自私。
? ?“你不用這么自卑,他身為一個男人,他身上的責任感太重了。你注意到沒有,他的按臺上扣著一個相框。”
? ?“看到了。”
? ?“實話告訴你,相框里放著你和他曾經一起同臺演出的照片,我親眼看到他,為了全身心投入研究,狠下心來扣上這張照片,防止自己想起你。”武哲羽說完,我的眼睛離開了望遠鏡。武哲羽繼續說:“我勸你你對他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必須要面對現實,他是朝鮮人,又是國家重要人物,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監控。”武哲羽這么一說,我真的很難做到。
? ?“明知道在一起幾乎不可能,卻還要死追,你這是在給自己增加負擔,學會放下的那一刻的確很痛苦,但是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其實這也不過日子。”武哲羽說,我潸然淚下,然后武哲羽把望遠鏡裝了起來,帶我離開了大廈。
? ?第二天,我和武哲羽買了火車票回北京,在火車上,她告訴我付雪妍順利進入早稻田大學,成為早稻田新聞專業的研究生,還有胡姝婷,順利通過雅思考試,準備申請英國的大學。
? ?話里話外我能感受到,武哲羽想把我的注意力從金英南身上移開,讓我回歸原來正常的生活。她不說,我也想這么做,畢竟這磕磕絆絆坎坷的經歷,讓我認識到,還是身邊的這些對我不離不棄的人最值得我珍惜。對金英南的這段感情,就此拉倒吧,武哲羽說的沒錯,有些東西學會放下,真像卸掉了沉重的負擔。一想到室友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我心里真為他們感到高興。
? ?武哲羽辦事、想事也是非常的全面,把我的遭遇跟導員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雖然得到導員的理解,但是去甘肅這事,導員也做不了主了,畢竟這名單已經上報國家。一個小小的秦雨晴,居然讓我的人生鐵軌分了岔,讓我這輛火車拐到了另一個方向,幸虧我家里條件好,金山銀山吃不空,否則換做其他想在北上廣打天下的有志青年,想殺她的心都有。
? ?我對秦雨晴沒有過多的抱怨,正好這也是個脫離想念金英南、擺脫世俗紅塵的好時機。爸爸媽媽對我反正已經失望透頂,弟弟仍然遵循他們的“成功計劃”,對我去甘肅一事,除了“讓我愛怎樣怎樣”也沒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