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保持了將近10年的習慣，如果喜歡一首歌，就會一直單曲循環(huán)，直到遇到下一首。
我們初識的時候，你說：“喜歡單曲循環(huán)的人，都懷舊。”我信了，因為我的確懷舊，無論是舊事還是老友。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說：“我希望成為你生命曲中永遠的單曲循環(huán)。”
我又信了，因為遇見你，我不想再遇見下一個。
后來，相處越來越久，了解越來越深。你笑著打趣：“你怎么這么多壞習慣？”
我也不反駁，笑著說：“等我意識到他們是壞習慣的時候，已經(jīng)跟著我太久，改不掉了。”
你說：“那我就做你這輩子第一個好習慣，你可得把我保持好了。”
如今，我的老習慣都還在，你在哪兒？
01
我和他的相識算是個意外，那天院學生會選拔新干事，本來投個簡歷，上去做個自我介紹就完事兒的事情，由于當天參加面試的人數(shù)暴增，我們在教室足足坐了三個小時，相關(guān)負責人一直在協(xié)調(diào)新教室，我們就坐在原定的教室里傻等。
那天，他坐在我的旁邊，百無聊賴的翻看了一會手機之后，轉(zhuǎn)頭對我說：“同學，你的耳機能借我一只嗎？有點無聊。”說著不等我反應，順手拿起了我閑在一旁的一只耳機，放在了自己的耳朵里，還不忘沖著我嘿嘿笑了兩聲。我沒有理他，當然也沒有小氣到去搶回一只閑置的耳機。因為我聽音樂一直只用一只耳機，能這樣廢物利用其實也不錯。當然，如果他的方式能不這么霸道，或許我會和善很多。起碼會和他說句話，而不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機的斗地主里。但是，他就是這么霸道的人，總喜歡自己做決定，然后把結(jié)果冷冰冰的丟給你，讓人猝不及防。
見我沒理他，他倒也識趣，安安靜靜的聽起歌來。過了一會，他驚訝的看著我說：“你手機里不會只有這一首歌吧？”
我繼續(xù)著手里的斗地主，頭也沒抬地說：“我喜歡單曲循環(huán)。”
“哦。”他若有所思，然后自己感慨了一句：“他們說，喜歡單曲循環(huán)的人，都懷舊。”便再也沒有出聲，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憶里。
后來，我們沒有再說話，他聽著我單曲循環(huán)的《原諒》，我斗著地主，直到面試開始，我先上臺，做完自我介紹之后出門左拐，離開了教學樓。
再見他是一個月之后，組織部和秘書處兩個部門聚餐。據(jù)說組織部薛部長和秘書處的肖秘書長是情侶，他們希望兩個部門的干事能夠相互熟悉一下，畢竟以后合作的機會會很多。好吧，男才女貌，果然帥師兄都是別人家的，不過，還好美女師姐是自己家的，這樣一想心里平衡了很多。
西安是一座多雨的城市，聚餐那天天氣并不是很好，有點陰沉。我和大二的學姐還有一個新干事一起在學校門口等其他同事，一個183cm的男孩闖入視線，高高瘦瘦、棱角分明，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白色運動鞋，說實話，我對穿白色上衣的男孩毫無抵抗能力，特別是長的帥還穿白色上衣的男孩。我當時表情應該有點花癡，他和學姐打完招呼，湊到我跟前說：“嗨，又見面了！”
我一臉懵逼：什么叫又見面了？我們……見過嗎？
他笑著指指我的耳機：“原諒。”
哦，原來是他，原來他進了組織部，原來他叫陳辰。
等人到齊了，雨已經(jīng)噼里啪啦下的不小了。
“陳辰，你沒有帶傘嗎？”學姐問他。
陳辰死皮賴臉的湊到我跟前，說：“西安的雨向來是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以為我們趕不上下雨就沒帶傘，我蹭一把。”
學姐笑笑沒有說話。我的表情里除了嫌棄還是嫌棄。
一路上，他一個人一直在聊，我嘴上嗯著，心里忍不住想：你這么話嘮對得起這張這么帥氣的臉嗎？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聚餐地點距離學校還真的有段距離，我們大概走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才到。剛進門，薛部長就調(diào)侃他：“陳辰，你沒有打傘嗎？沒帶傘就算了，人緣也不好？你看大家都沒事，怎么就你一個人淋的和落湯雞一樣？這可不像我們組織部人的風格啊。”
他笑著舉起手里的傘，示意自己是打著傘來的。
我順著薛部長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的右肩全濕了，心里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的傘太小了，一路上他把傘都傾斜到了我這邊。”
“沒有的事，是因為有風。”陳辰把傘放到一面，漫不經(jīng)心的說。
肖秘書長拍拍薛部長的肩膀說：“有前途。”
薛部長笑笑：“行！既然你照顧的這么好，那就坐在小師妹旁邊吧，娘家人必須照顧好。”
那次聚餐，我的確被照顧的很好，想吃的菜，還沒轉(zhuǎn)到眼前，就被夾到了碗里，被敬的酒，全部跑到了他的胃里。雖然自己并不喜歡他，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很暖。
02
那次聚會之后，組織部和秘書處的接觸的確很多，很多活動都是兩個部門一起發(fā)起的。不知道師哥師姐是不是故意的，大合唱人名單核對登記是我們兩個人；值班點名是我們兩個人；聯(lián)誼活動清點道具是我們兩個人；連給各部門發(fā)請柬都是我們兩個人。總之，我們見面的機會的確多了起來，聯(lián)系也多了起來。我漸漸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雖然話嘮、臉皮厚，但是他動手能力很強，責任心也很強。最重要的是，他很細心，還有點體貼。所以我們搭檔的很多時候，都是他在干活，我在監(jiān)工，他說有些事情不適合女孩子做。我佯裝要離開，他立馬飛過來一句：“你要是這么走了，師姐知道，你會被罰吧。”
好吧，我承認，我說不過他。但坐在那聽歌也不是什么壞事。
那天，系里舉辦畫展。我們一起出去聯(lián)系畫家，畫作搬回來之后，逐一登記，等到處理完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我們照舊一人一只耳朵聽《原諒》。到我宿舍樓底下的時候，陳辰拽住我說：“星辰，你這首《原諒》準備聽多久？”
我想也沒想說：“不知道，直到遇到下一首吧。”
“那我們一直聽下去吧。還有我，也想成為你人生中那首永遠的單曲循環(huán)。”
“啊？”我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站在原地，他迅速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跑開了。跑了一段回過頭沖我喊：“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辦畫展。”
晚上回去，我躺在床上想了半個晚上，得出的結(jié)論是：有個這樣的男朋友好像也不錯，雖然他霸道，但是對我這樣的選擇困難癥晚期患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主要的是，他長得帥。
第二天當我們牽手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的時候，沒有一點驚訝，大家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好吧，我承認我反射弧比較長。在一起之后，我發(fā)現(xiàn)其實我們挺合的。就比如吃羊肉泡饃的時候我喜歡吃粉絲，但是陳辰不喜歡，所以他都給我。我吃得少，他吃得多，每次剩下的饃都是他的。以前每次去吃，我都剩下多半碗，總被室友批評浪費糧食，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們總能吃的盆干碗凈。
再比如我倆一個精通計算機，一個精通各類論文。我家里一直不給我換新的，所以我電腦老是出問題，于是他就負責修我的電腦，我來負責寫“我們”的論文，所以各類選修課，我倆一直是高分漂過。
后來，我們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找到了一家壹元火鍋店。雖然叫壹元火鍋店，但是店里的格調(diào)很浪漫，菜品也并不便宜，起碼對于我們這種普通家庭來說，是不能總?cè)コ缘摹Ｋ晕液完惓矫看味际窃诠?jié)日的時候作為慶祝去吃上一次。店里有一面許愿墻，供客人在等餐的時候把想說的話寫在便簽紙上，然后貼在許愿墻上。我們每次都寫，各寫各的，然后貼在最角落的一個心形圖案里，相約畢業(yè)的時候再一起來看。每次我都選粉紅色的心形便簽紙，用綠色的水彩筆寫字，陳辰每次都嘲笑我土氣，但每次還是會選擇和我一樣顏色的紙筆。
我毫不客氣地回擊：“你不是說土氣嗎？誰讓你和我選一樣的！”
他頭也不抬一面小心翼翼的寫著字，一面狡辯說：“我是怕老板拿兩次水彩筆麻煩！”
我斜他一眼：“好吧，你都對，反正我說不過你。”
03
我這個人沒有什么特殊愛好，就是特別喜歡斗地主，從大一一直斗到大四。經(jīng)常因為斗地主忘記了約會，我想那些男孩子因為玩游戲忘記回女朋友電話的感覺我肯定明白，沒有什么是一局游戲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來兩局。如果沒遇到陳辰，我覺得我這一定是天生孤獨致死的體質(zhì)。
有一天，陳辰終于忍不住問我：“你怎么這么喜歡斗地主？”
“好玩啊。”
因為一句好玩，他就被我拉下坑了，以前總會碰到豬一樣的隊友，被各種坑，歡樂豆天天告急，自從陳辰被我拉下坑之后，我們倆輪流做別人家的豬隊友，歡樂豆就沒有見過底，我成了我們寢室最富有的人。
后來，相處越來越久，了解越來越深，像熬夜打比賽這種事情變成了家常便飯。每次看到勝利的曙光之后我總是歡呼雀躍到原地打轉(zhuǎn)半圈之后，意識到舍友都休息了，趕忙咋舌收手。
陳辰透過視頻寵溺的看著我，笑著打趣：“你說你怎么這么多壞習慣？”
我扔下最后一個王炸，也不反駁，笑著說：“等我意識到他們是壞習慣的時候，已經(jīng)跟著我太久，改不掉了。”
“那我就勉為其難做你這輩子第一個好習慣吧，你可得把我保持好了。”
我一臉嫌棄的掛斷視頻，笑顏如花的洗漱睡覺。
就這樣，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了三年，一晃就大四了。我開始規(guī)劃我們的未來，規(guī)劃去哪找工作，去哪租房子，去哪辦婚禮。可是，她回來了，那個陳辰生命中第一個喜歡單曲循環(huán)的女孩回來了。
西安真的是一座多雨的城市。
又是一個雨天，他依舊沒有打傘，只是這次不再是在我的傘下。女孩說：“謝謝你幫我照顧了辰這么多年，現(xiàn)在我回來了，他不需要你了。”
我靜靜的看著他，看著這個和我走過三年，一起并肩奮戰(zhàn)的男孩：“你告訴我，是她說的這樣嗎？”其實答案已經(jīng)很明了，可我就是反射弧長啊，我就是傻啊，我就是看不出來啊，我就是不死心啊。
他有點難過，欲言又止，最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對不起，讓你做了這么多年的影子。”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這么多年我引以為傲的愛情，換來一個影子。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劃到嘴邊，咸咸的。然后眼睜睜看著他摟著她的肩膀離開，雨水打濕了他的右肩，可是他呵護的人卻不再是我了，可能……一直以來都不是我。
那天之后，我生病了。而結(jié)束一段戀情，就像喝了一碗中藥。它苦澀難耐，你卻不得不往下咽。說不疼不苦都是自欺欺人，畢竟是在心上留下過痕跡的。但是你捏住鼻子喝下去，病也就痊愈了吧，雖然心有余悸，但至少可以劫后余生。我矯情地在醫(yī)院住了一周，等我從醫(yī)院回來，他休學了，理由不詳。有人說他和女朋友出國了，有人說他女朋友懷孕了，所以出去掙奶粉錢了……而他留給我的最后一個印象是淋濕的半個肩膀，和摟著的新歡……還是算舊愛？我說不清楚，也無力再深究。
因為大四了，我也去校外實習了，很少回去。參加完畢業(yè)答辯便又匆匆的離開了學校，因為在一起的時候太招搖，分手了隨便碰到一個人都怕尷尬，所以只好逃離，以至于畢業(yè)證都是朋友代領(lǐng)的。
畢業(yè)之后，我便離開了西安，一直沒有回去，也不敢回去。2016年4月的時候，因為工作調(diào)動，要回學校開一份證明，四年之后，再次回到這座城市，沒有想象的那么不知所措。辦好手續(xù)，天空又下起了雨，這座城市的雨好像注定和我有些淵源。我走著走著又到了學校外的壹元火鍋店，沒忍住走了進去。可能因為是上課時間，店里人不多。老板和服務(wù)員都換了，但是裝飾沒變，便簽紙依舊貼在墻上。我坐在老位置，點好菜，看著滿墻密密麻麻的甜言蜜語，一不小心就掃到了我們的當年的區(qū)域：
2009年2月14日，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情人節(jié)，我們許下第一個承諾，畢業(yè)之后一起回來看彼此留下的字，其實這個傻丫頭寫的字我都看見了。哈哈
2009年4月2日，這是陪丫頭過得第一個生日，以后我們一起過每個生日吧。生日快樂！
2009年12月25日，好嫌棄，手套一只大一只小。但是，這真的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誕節(jié)禮物，這個冬天好暖。
2010年5月13日，看見一對戒指特別好看，送一只給你，你當寶貝一樣的捧在手里，以后工作掙錢了，我一定買對最好看的給你。我愛你
……
四年了，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釋懷，原來再面對回憶的時候，依舊波濤洶涌……
看著看著，看到一條熟悉又陌生的留言。白色的便簽紙用黑色的字體寫著：對不起，我不能再守護你了，如果有下輩子，我愿意做你一輩子的單曲循環(huán)……致我最愛的姑娘。沒有署名，看看日期：2014年4月2日。前年我的生日。
這時候，店員把鍋底端到我面前，看我看的出神，提醒我說：“這是一個大哥哥寫的，他說他和女朋友約好畢業(yè)的時候來看他們寫的便簽紙，結(jié)果還沒等到畢業(yè)，他就把她弄丟了。”
我看著她，問：“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我問他既然是你最愛的姑娘，那你為什么不去找她呢？”
“他怎么說？”我聲音有點急切，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急切，明明這個便簽紙沒有署名，明明已經(jīng)說好放下了的。
女孩并沒有注意到我的變化，回憶說：“他說來不及了，他要走了。”
“他要去哪？”
“我也這樣問他。他說他也不知道，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后來，他火鍋也沒有吃，就被一個姐姐帶走了，他好像生了很重的病，臉色一直很蒼白。臨近出門的時候，我聽見姐姐小聲抱怨說‘醫(yī)生不是說了不讓你亂跑嗎？也不能吃火鍋，你知道你這樣出來有多危險嗎？阿姨都急壞了。’是很帥氣的一個哥哥呢。”姑娘說著搖搖頭回了后廚。
我呆住了，撥通了他以前的電話：是空號！我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馬不停蹄的回了北京，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了他當時最好哥們的電話，他說：他離開了，去年走的，墓地在灞橋。
掛斷電話，我急匆匆的洗漱上班、吃飯、睡覺，過了三個月才緩過神，嚎啕大哭。當晚買了一張第二天早上飛咸陽的機票，捧著一束他最愛的桔梗站在他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他陽光燦爛的笑臉。與西安的天氣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哭著將花放下，喉嚨里良久發(fā)不出一個字。
我還是喜歡單曲循環(huán)，我還是喜歡在吃羊肉泡饃的時候把饃剩下，我還是喜歡斗地主，我還是喜歡熬夜，我還是喜歡……我的老習慣都還在，你去了哪兒？
可是，我再也等不到他的回答。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