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幾天,總監總是不停的旁敲側擊,點播李茹。讓她使使勁,把老張跟進下來,李茹組全年的任務就完成了,當然李茹也可以一步登天,從臨時工直接轉正了。
李茹幾次忍不住要反駁,到最后只是默默的撇幾次嘴。
聽著總監說的輕巧,使使勁?這勁是那么輕易就能使得上嘛?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這事兒如果真的那么像總監說的那么簡單,他們公司有那么多技藝精湛的前輩呢,這么好的事兒,哪能落到自己的頭上。
其實李茹自己照照鏡子就可以出來答案,皓齒明眸,宛轉蛾眉,仙姿玉色,裊裊婷婷。
只要她愿意,靠色相吃飯也是可以的。
這個事能落在她頭上,多半是老張這個老男人欽點的。
李茹這么想是有原因的,早在老張跟他們組的總監接觸之前,她已經跟老張打過照面了。
準確的說老張這個項目本不該屬于李茹這個組。那天老張和司機過來與大老板談合作的事情。可能因為走的著急,司機把老張的水杯和包落在了大老板桌上。他們這些實習生是要輪班值日打掃大老板的辦公室,那天剛好是李茹打掃。
司機急匆匆趕回來的時候,李茹正拿著水杯和包往樓下走。司機連忙說東西是他的,要拿回東西。李茹不敢隨意把大老板桌上的東西給別人。就認真的對司機進行盤問。李茹不知道,當時老張就站在樓下,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包是我的,身份證在里層。你可以拿出來和我比對。”老張突然說。李茹看了看這個男人,比對了身份證,把東西還給了他。老張從錢包里隨手拿出一疊錢,要塞給李茹。李茹往后退了一步,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李茹根本沒想到還能和老張再見面。所以當總監點頭哈腰的把他迎進來時,李茹差點沒驚掉下巴。
老張對著大家點頭致意,走到李茹面前,看了看她的工牌笑道:“小李,我們又見面了。”人精似的總監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老張這個項目,只要李茹跟進,就沒跑了。
老張早些年是某國營機械廠的廠長,后來工廠改制,借著改革開放的東風,占盡天時地利的把工廠以極低的價格占為己有。恰逢房地產市場火熱,老張果斷進軍房地產市場,沒幾年便賺得盆滿缽滿。
人有錢了,就想把多年前那點暴發戶的氣質給蓋嚴實了。這不老張這次換的辦公樓的裝修就想要跟國際接上軌,不再用豪華的紅木。總監說,不用考慮預算,老張是真有錢,家里那別墅,依山而建,四層,坐在家里能就看海,室內室外安裝了兩部觀景電梯。
總之,有錢,任性。在總監他們眼里,老張就是行走著大寫的富。
老張不年輕了,比李茹他爸小不了幾歲。好在愛運動,體態保持的不錯。個頭不算高,粗粗壯壯的身材偏愛戶外運動風,頭發有些花白卻也不染色,眼睛很亮,好像能輕松看透別人的心思。
但,也不過如此。李茹雖然做不到視金錢如糞土,但用小腳趾想想都知道,這個有錢老男人肯定不識幾個字,特殊年代也讀不了幾年書。后來發達了出于裝逼需求可能上了幾個總裁班,惡補了點文化……
平時的寫字樓裝修,花不了幾個錢。但當大老板把預估的價錢告訴老張時,李茹知道,老張這是被人忽悠了。
不過既然老張自己樂意,她也有錢拿,她才懶得管。
老張臨走前,拍著李茹的肩膀說:“小李我的寫字樓就交給你了,設計費你們老板不給你付,我給你付!好好干,前途無量!”
2
所以李茹知道,她就是公司打出去換取利益的棋子。
領導要對大客戶投其所好她又能如何?
自己剛來,沒有什么大項目,也就沒有拒絕的資本。硬是推了,公司興許不會開了她,可她想留下轉正也就難了。
想到這里,李茹只能硬著頭皮,謙虛乖巧加一點受寵若驚地說,就怕我水平不夠,拿不出好的方案來。
老張說,小李你不要有思想負擔,大膽做。你設計成啥樣都好,我看好你。
李茹也只能看好自己了,一咬牙,說謝謝張總信任。
其實李茹敢答應,是她篤定,只要她不答應,老張這種有年紀有身份的人,是絕不會亂來的。
隨后事情進行的簡直順利萬分。
不管是訂方案還是定主材亦只要李茹拿去的,老張看都不看就問:“你覺得怎么樣?”只要李茹說好,老張就直接簽字。
項目很順利的動工了,其他都很順利,按照老張“貼身跟進”的要求,總監把李茹送到了老張專門給項目部準備的宿舍。鬧中取靜,距離項目不遠處的一個小復式里。
去到后李茹才知道,所謂的項目部,基本就她跟總監倆人,總監有家有業根本不會在這里住。想到這里,李茹腦子里閃出四個字 :金屋藏嬌。
尤其是,李茹進去到老張給她準備的所謂項目部宿舍后,這種念頭更是蹭蹭得冒出來。
3
一進房子,李茹倒抽了一口涼氣。
房子不大,loft設計,但風格卻獨具匠心。下面是工作間,桌椅書柜最新款蘋果筆記本一應俱全。
臥室里從家具到床品,一水兒簇新的高檔貨。拖鞋都是Prada的,反復研究后,李茹確定她從沒用過那么貴的東西。
房子位置很好,坐在屋里抬頭就能看得到海。
李茹從沒想到自己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坐在屋子里抬頭就能看的到海面的一碧萬頃。臥室房間有扇門可以一直通出去,外面是寬敞的木結構露臺,中間不偏不倚,有一個秋千。
這糖衣炮彈的分量過重,差點砸壞了李茹一尺九的腰。總監更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的驚愕了半天才說,小李,這下你可要把握住了。
李茹剛想說什么,老張就來了,問李茹對宿舍條件滿意嗎?感覺怎么樣?不要客氣,就當自己家。李茹隨口敷衍幾句,心里也呵呵兩聲,回頭掃了一眼落地窗玻璃中的自己。
第一次覺得長成這個樣也特么挺煩的。哪怕她再端著再正派,那清眸紅唇,細腰長腿,也不斷的透出讓男人垂涎的氣息。
李茹倒是沒想到,她還能讓快六十歲的男人垂涎。
而老張說著話,隨意的就把手搭在了李茹的肩頭,好像極其隨意帶著她朝露臺上走。
李茹裝作無意地一撤身,老張的手就從她肩頭滑落了——她半點都不想多和他糾纏,哪怕他的錢多得要死。
她李茹,怎么著也是21世紀新女性,有原則有底線。她不是亦舒筆下的姜喜寶,并不想要依附老男人發家致富。當時她也并不想發家致富。
所以,序幕一拉開就帶著警惕的味道,無論如何,她絕不會讓老袁上手。
4
到底年紀和身份在那里放著。所以李茹有意回避,老張也不好太過分。
李茹兢兢業業,盼望項目能早點結束,認真跟進著項目。每次工地一有變動,總是及時變更圖紙,做好簽證,讓老張過目。
這次來的不巧,正好趕上飯點,老張邀請李茹一起吃飯。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老張扯著扯著,把話題扯到了女人上面。
老張說他一直是個真流氓,也不愿意做偽君子。他直截了當的告訴李茹,他喜歡李茹,只要她愿意,她現在住的那套房子就當做老張給她的見面禮。女人,不止工作這一條路可走。
老張真的是不做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該說的話,一句一句都放在這里,把坑挖好,你愛跳不跳。
李茹搖了搖頭頭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只是工作這條路最靠譜。吃完飯能把字簽了嘛?”老張呵呵呵的笑起來。笑了半天老張說:“知道我為什么對這個工程這么痛快嗎?我喜歡你工作起來那股勁。像當年血氣方剛的我。”李茹嫣然一笑:“不止這么簡單吧?”老張呵呵笑了一會,才道:“更因為我欠你們老板一個人情,以前他在設計院的時候,幫過我不少忙,現在我找他裝修這個樓,就算是還人情了,怎么裝,裝成啥樣,花多少錢,好不好看,值不值這些錢有什么要緊?要緊的是人情要還得好看。都是外面的,避不開這些套路。”
李茹突然抬頭看了老張一眼——沒有人的成功是完全都靠運氣,沒文化不一定智商差。李茹愛和聰明人打交道。
老張對她那點垂涎,她突然覺得也沒什么可介意的,她跟這個老男人的關系怎么走,在她,不在老張。
垂涎,是老張的自由。
堅守,卻是她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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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項目緊鑼密鼓的進行著,但李茹萬萬沒想到,她這邊如花如荼進行的時候,公司那里出事了。
之前公司設計的項目出了大的安全問題,沒兩天就被查了個底朝天。
李茹倒不關心公司,她關心的是,出問題項目當時她也有掛名參與,現在出事了咋整?她會不會也要至少三年不能從事建筑類工作?
鬼使神差的他去找了老張。
老張顯然比李茹知道得更詳細,跟她說了句,勸他多少回了,不聽。
李茹沒吭聲。擔心著她的前途但她又不好主動問老張。
老張也沒等她為難,看了她一會兒,停了半晌說,你是不是還沒轉正?現在的問題是,公司出事兒了,對你影響大不?
李茹愣了一下,這點她還沒想。影響是有的,倒也無能為力,所以,管它呢。
見李茹不吭氣,老張哦了一聲,說這樣吧,你先回宿舍歇幾天,去設計院吧,比這公司正規。我跟恒達設計院院長也有點交情,不算啥。
李茹愕然。
恒達設計院,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結果到了老張這里,就是一句話。
但客氣話還是要說的,李茹說,會不會很麻煩?
老張說,有點麻煩,但不會太麻煩,就當付設計費給你了。你看可行否?
聽了這句話,李茹再看老袁的時候,感覺順眼多了。不過這些日子,看出李茹的防備,人家老張連搭個肩膀都懶得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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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一周后就跳了槽。自然也離開了老張的小復式。
老張的辦公樓交給可別的人裝修。方案的事兒,老張再沒提。
李茹知趣,也沒問過。
但李茹卻無論如何不能就此把老張給扔了,卸磨殺驢的事還是太低級。
于是隔個三兩天,李茹就會給老張打個電話。每次老張都會說,有時間來玩啊!
7
等差不多倆月沒跟老張見面了,天涼了下來時候。
李茹媽媽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他爸出事了,做生意被人騙了200多萬,那是家里能借到的所有錢。爸爸氣不過把人打傷了。現在被拘留了。以后可能要追究刑事責任。
聽得李茹心尖亂顫,爸爸一把年紀了可能還要被嚴刑拷打,想起來,李茹痛的不能呼吸。
趕緊打電話給自己能想到的可以幫得上忙的朋友同學打電話。結果可想而知,并沒有什么用。
那天老張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李茹的心還在顫著,一聽老張的聲音,不知怎么,哇一嗓子就哭了出來。
老張一直等李茹哭夠了,才說,出事兒了?跟我說說。
果然不出所料,萬能的老張,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李茹塌了的天給撐回去了。
沒過幾天,媽媽打電話告知,把爸爸被放出來的那一刻,李茹腿一軟,差點給老張跪了。
老張跟眼淚汪汪的李茹說,別想多了,我還欠你設計費呢。
李茹當然清楚,她那個三腳貓的設計水平,做了幾個費錢又不精彩的方案。在老張這里,卻換來了她想要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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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回了趟家,看著滿面愁容的媽媽和剛從看守所回來的爸爸不知該說什么。只呆了一天,李茹就立馬回來了。回來后就毅然決然的去了老張郊區的別墅里。
這些天李茹終于知道了什么叫無以為報,人情債她打算肉償了。
其實也不單為了回報,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情意。
但老張,卻沒給李茹以身相許的機會,在他碩大的別墅里,在說了幾句家里情況,在李茹把自己的手撫上老張的胸膛,將自己送入老張寬厚的懷抱……之后……
之后老張把李茹的手掰開了,慢悠悠地說,丫頭啊,我發現,這事,我不行了!
李茹軟若無骨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但還是抱著老張半天不愿松手。老張摸了摸李茹腦袋,哈哈哈的笑起來說:“開始,見你的時候,我是真想把給你睡了。一個男人想睡個女人了,日日想,憋不住。不過這回,我就算憋不住也沒辦法了。哈哈哈。”
老袁說得露骨,也沒有一點難為情。
人情債不用肉償了。李茹心底生出來的不是了卻心事的輕松,竟然全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遺憾。
那個她曾經看不起的,想象過的不堪的身體,給了她一次次救贖,在她做好準備接納他的時候,卻連讓她見識一下的機會都沒給她。
一剎那間,李茹覺得她的美貌,她的青春,她的驕傲,她的自負以及她所謂的才華在真槍實戰的人生面前,一文不值。
就像老張說的,他是真好色,絕不偽君子。他就是真刀實戰的打拼著自己想要的人生。欲望赤裸裸,想要什么,金錢也好,女色也罷,就努力拿自己的本事去換,換不來,愿賭服輸。
雖不高尚,但絕對磊落。
這曾經是李茹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得到想要的,然后全身而退。但現在她竟然不甘心就這樣全身而退。
李茹知道,她心里,是依賴上了這個蒼老的老張。可是這個真流氓的老張不行了?這說明他真老了吧?
對不起啦,大叔,日后,恐怕也只能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