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鬼(小說)

小花貓在樹蔭下打盹,突然睜開眼警覺地豎起耳朵;蘆花雞在角落的土堆里刨食,不時地抬起頭四下張望;幾只蟬藏在寬大的梧桐葉后,試探性地吱吱叫了兩聲;大花狗低吼了一聲,焦躁地轉起圈來。小雜院的人們也不安起來,有按捺不住的,打開窗戶探出腦袋察看。一天,兩天,三天,都三天了,院里竟沒出現異常動靜,這太不尋常了,誰知他又在玩什么新把戲,這小魔鬼!

小魔鬼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學生,真名劉小強,若你見到他本人,怎么也不會與魔鬼兩字聯系起來,他可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男生,可就是這個眉清目秀的小男生,把小雜院搞得雞犬不寧、人人自危。

劉小強是孩子王,小雜院里與他年齡相仿的,都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后面,有不聽話的,他只需一句話、一個眼神,他手下的小嘍啰們便開始行動了,上學的途中罵,放學的途中罵,有的甚至上前來一腳、來一拳,接著是孤立對方,讓對方成為孤家寡人。小孩子最怕的就是孤獨,不久就妥協了,甚至拿出好吃的賄賂劉小強。這樣的事在劉小強的隊伍里,幾乎每個人都遭遇過,但奇怪的是沒有策反的,還甘心情愿地跟隨劉小強。

最先發現其中貓膩的是院里的吳叔叔。兒子小虎放學回家躲到房間里哭泣,吳叔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問出何因何果,且越勸哭得越兇,吳叔叔留了個心眼,第二天悄悄地跟蹤小虎,見小虎在一個拐角的大樹下,將舍不得吃的糕點塞進劉小強口袋里,劉小強拍了拍小虎,小虎竟一臉燦爛。晚上小虎回家,吳叔叔左哄右套,終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吳叔叔臉紅了,他替兒子害臊,同時又感到憤怒。有天,吳叔叔瞅準了時機,把劉小強逼到墻角,揪住他的衣領說,你再敢欺負我兒子我就打死你!當天中午,吳叔叔一家正在吃飯呢,劉小強抓起一把鵝卵石,用彈弓啪啪啪啪啪啪,一一擊中吳叔叔家的玻璃。結果是玻璃碎了一地,小虎還照樣討好劉小強。

陳伯伯知道此事后,對兒子衛兵大道理小道理地講了一籮筐,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做人要有骨氣,不能喪失原則。但衛兵就是那沒骨氣、沒原則的,他竟然當了叛徒,向劉小強邀功說,我爸讓我離你遠點兒,我就不,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劉小強感動地抱了抱衛兵,但不忘偷偷地把陳伯伯的自行車輪胎給扎破,害得陳伯伯因補胎上班遲到。

于阿姨是上海人,很是厭惡劉小強,見了他或是白一眼,或是昂起頭,劉小強就照她呸呸呸,罵道,臭妖精。于阿姨來了氣,插著腰罵,儂是芝麻地里長額黃豆,儂是玉米地里長額甘蔗,儂是西瓜地里長額冬瓜,儂是沒教養的雜種。罵架的結果是,于阿姨曬在外面的衣服被扔到了茅房坑里。

小花貓無意中撓了劉小強一把,劉小強就用彈弓打它,竟然還在半夜學著母貓叫春,害得小花貓一夜無眠,到處找母貓;可以跟劉小強對抗一陣的是大花狗,大花狗可以出其不意地竄出來咬住劉小強的褲腿,或者呲著牙對劉小強狂吼,劉小強也不怕它,沒事找事地跟它斗,終于有一天劉小強騎在了狗身上,揪住狗耳朵猛揍,像武松打虎。

小魔鬼這個名是孫奶奶給起的。那天,孫奶奶家的大公雞不知怎么得罪了劉小強,劉小強趁人不備,抓住大公雞,把一掛鞭炮拴到大公雞尾巴上,然后點燃鞭炮,把大公雞扔到土堆上,在劉小強的歡呼聲中,伴奏著鞭炮聲,大公雞鳴叫著飛上墻頭,飛上屋頂,最后不知去向,留下母雞蘆花成了活寡婦。孫奶奶氣得跳著腳罵,罵著罵著就把小魔鬼這三個字罵出來了。

小魔鬼,小魔鬼!全院的人都跟著叫開了,覺得這個名安在劉小強身上真是名符其實,還大有解心頭之癢、之恨的痛快。小魔鬼就小魔鬼,劉小強并不計較,還欣然領受了。

最近,院里搬進一戶人家,男主人戴著眼鏡,瘦長的身子,有認識他的,說他是之前的文化局局長,因受賄罪進去剛出來。他的女兒掙脫女主人的手,蹦蹦跳跳地轉著圈,好奇地打量院子四周,而在窗戶里面的許多眼睛也在打量女孩,如果你耳朵特別靈,就會聽到里面傳出的贊嘆聲。

令劉小強意外的是,這個女孩進了自己班級,且跟自己是同桌。劉小強渾身不自在起來,他害怕看女孩的眼睛,他覺得那雙眼睛像大海,而他最敬畏的就是大海。父親給他講了許多大海里發生的兇險故事,他看到大海把父親的船推向遠方,他在與大海搏擊時,差一點被大海吞沒。劉小強仇恨讓他敬畏的東西,他征服不了大海,他要征服女孩。

劉小強在桌子上劃了條紅線,對女孩說,如果你的胳膊越過紅線就吃我一拳頭,女孩笑起來,這不是女孩子玩的把戲嗎?你一個男孩子,咯咯咯……女孩的笑聲把劉小強的臉變紅了,劉小強憤怒地舉起了拳頭,可拳頭不聽話,竟在女孩笑意盈盈的目光里落下了。劉小強越發惱怒了,他搜腸刮肚地想計策對付女孩,還讓他那幫狐朋狗友當軍師,他們抓來一只蟑螂,偷偷地放進女孩的鉛筆盒,專等著看女孩的好戲,不料,女孩打開鉛筆盒時臉不改色心不跳,笑瞇瞇地說,這種東西農場里有的是。然后抓起蟑螂放進劉小強的衣領里,劉小強大叫起來,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兒。這下劉小強的拳頭真舉起來了,它正要發揮威力,卻被一只手掌用力擋回去了,劉小強一個趔趄,仔細看,——那手掌是長在女孩胳膊上的!眾人嘩然,劉小強大驚。女孩哈哈大笑起來,我是跆拳道黑杠,你呢?啊,啊——!眾人又嘩然,劉小強的眼珠子都要出來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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