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養過一只貓

我曾養過一只貓。

它隨同小凱的問題一同帶回了家，又成了另一個問題。出生三個月的它偎在小凱身上，被小凱小心護著，象是那一時無法解決和觸碰的問題一樣，敏感，而又需要忍耐。

因為陌生，我遠遠地瞪著它，它也遠遠地瞪著我。

然后它開始探尋它的新環境，在客廳里東瞧西瞧，嗅來嗅去，東奔西跑。

對于這個帶著問題到來的不速之客，我的眼神充滿殺氣，以至它在迎面跑來與我的眼神碰撞時都會迅速折回跑掉，每次都一樣。

我曾養過一只貓。

據說它屬英國短毛寵物貓，高冷，優雅，乖巧討人喜歡，小凱給它取名嚕嚕。

然而我不讓它靠近。

它用一雙試探的眼神看著我，偶爾跑遠，偶爾靠前。時間稍長，它在我看電視的時候坐在一旁，側著頭安靜地看我看電視。感覺我沒趕它走的意思，就用一只貓爪子輕輕搭在我的手臂上。聽得我一聲吆喝就快速縮回去，就那樣期待而討巧地看著你，靜靜地看著你，那眼神能瞬間秒殺了你的抵抗力。那么，它就順勢輕快地跳到你腿上，軟軟地睡下，安穩而滿足。

我曾養過一只貓。

它是一只奇怪的貓，似乎從來聽不懂你說什么，任憑你怎么呼喝都沒有用，它照常玩它自己的，在它認為的領域里橫沖直撞。然而，它卻能非常清楚地表達它要你做什么。比如它肚子餓了，比如它要跟你玩耍了，比如它要你抱它了。

它頑皮好奇，凡它能到的地方、夠著的東西都歸它。

找到一張紙，一條繩子，一片樹葉，一只小圓球，它都能玩上很久，抓過來，推出去，又抓回來。還跟你較勁，你搶，它也搶，樂此不疲。你看著覺得它好傻，傻得讓你常常哈哈大笑。

你去飲水機裝個水，它要跟著趴上來瞧瞧，眼神專注，尾巴搖來晃去，你去沖個馬桶，它亦要探頭過來認真究竟，看著水嘩一樣流走，它便興奮不已。它象小屁蟲一樣跟著你做每一件事情。

它簡直就一破壞王，我們把所有的房間門都關上，象防賊一樣防著它?？墒?，它還是把我的一盆多肉植物的泥挖了一半，把花盆上面的小白石子一顆一顆抓出來扔在了地下，把一棵長得好好的植物一枝一枝地咬斷，把我的圍巾拖在地上當睡床，把紙巾繞著圈拉得長長。。。。。。

我曾養過一只貓。

每天早上它就在你房間門外叫你，不厭其煩地，一聲一聲。

因為太早了，我總是假裝沒睡醒，假裝聽不見?？墒悄锹曇簦罱K讓你投降，答它一聲，好啦好啦，起來了啦。那更不得了，它知道你起來了，更是叫得讓你心軟不已，仿佛稍慢一點都會辜負了它那膩膩的窩心的叫聲。

打開房間門開了走廊的燈，卻發現門前擺放著一片兩片三片的樹葉。它把客廳里綠樹植物的掉下來的葉子都銜來放到你門前，大約是想換它的早飯。它抬著頭看你，一臉歡喜一臉著急。我一邁步，它就在前面一顛一顛地領路，一路把你引到放食物的地方，抬頭，渴望地看著你，很渴望地。

據說，貓會把它喜歡的東西送到它喜歡的人面前。于是每天早上我都會收到好些樹葉。

可是，我并不喜歡樹葉呀。

我曾養過一只貓。

陽光斜照，草長花開，春天要來了。小凱解開了心中的糾結，心中開朗，終于走出了困境邁向她應該走的人生路。人生總有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比如，小凱要在她應該的年齡完成學業，我亦要忙碌我的生活與工作。

于是，貓也隨之送了出去，送去一個更適合它，更懂得養它護它惜它的新主人家。

家里再也不用防賊一樣緊閉房門，窗明幾凈，空氣清新，陽光下也不再見到細細的軟毛四處飛揚。

只是，忽然之間，世界安靜了。

早上依然在那個鐘點醒來，看天色微亮，聽世界靜止。

沒有了它窩心的叫聲，沒有了它叫不醒我之后拍打房門的聲音。

看不見門前的樹葉，收不到它的禮物。

看不見那小屁蟲一顛一顛地跟著過來的一臉渴望。

回家開門一瞬，從此，再也看不到它每天都一臉沒睡醒的迷糊樣，坐在面前等我的回家的情景了。

窗內，仿佛茶幾上，電視柜前，花架中，地板上，到處是它跑來跑去的影子。

窗外，卻是暮色蒼茫。

我曾養過一只貓。

新主人發來視頻，見她一只手環抱著它，另一只手溫柔地撫掃著它，它溫順地偎在主人的懷里，眼神安然。

我把視頻給小凱看，小凱幽幽地說：“它好幸福。”

隨后她又問：“它會想我嗎?”

我說：“可能會?！?/p>

說完，感覺鼻子尖，一陣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