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橘黃色的燈泡又閃了一下,屋里的陳列仿佛更加老舊。
“大概是該換了”陳叔自言自語著,就像在給燈泡下達病危通知書,宣判它死期將至。
最近生意不太好,來來去去就那幾個人,還都空手而歸。門梁上的鈴鐺不聲不響地陪伴陳叔,在這無休無止的黑夜,一切都這么黯淡,連向日葵也合起了花瓣。
陳叔一個人在這雜貨店也有年頭了,看過不少來往的人,從他們的言行舉止里揣度背后的故事。希望盡己所能,給他們提供真正需要的東西。
看似簡單,實則不易。
生意慘淡的時候,他就會把這么多年收起來的報紙拿出來看看,藉此懷念一些人,可最近記憶力越來越糟,竟然時常想不起一些年代久遠的故事。
這里的樓梯已經老舊了,在燈光的折射里,像一個個參差排列的方形禿腦袋,泛著暗暗的光澤。一級級的踩上去,踩12級,就可以探到閣樓。
陳叔把柜臺的老式臺燈拉滅,一步一步踩著臺階。
“今天大概是不會有客人了吧。”
一
“這里很安靜的,絕對不會有人喧鬧。價錢也肯定是這一帶最良心的” 聞亮腦海里回憶起房東在電話里信誓旦旦的口吻。
嗯……看起來是很安靜,這么偏僻估計也不會有什么人住吧。聞亮心想,讓我好好閉關,等考上公務員再換個好一點的住所。
摸索出包里的鑰匙,把它插進這生銹的鎖眼,這個動作連貫地就像是……他已經住在這里很久了似的?聞亮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會有這樣熟悉的感覺襲來……
正當他還在思考的時候,門“咯噔”一聲,開了。
“我天!”看到眼前破舊的陰暗的室內環境,聞亮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分貝。
這個屋子的結構十分簡單,一個大廳,左右兩間房。左邊那間是聞亮的,木質的門帶著斑駁的淡藍色。這個顏色我還蠻喜歡的,看著就很寧靜,聞亮心里想道。
但讓他不解的是右邊的白色房門上,赫然掛著個鎖。
鎖看起來很新,沒有銹跡和灰塵,與這個屋子格格不入。
房東好像沒有和我說過另一個房間的情況,難道有另外一個人住這?聞亮盯著那扇白色的門想。
不管了,我一個大男人怕什么。聞亮大步一跨,進了自己的房間。
把該安置的東西整理好是不夠的,聞亮有很嚴重的強迫癥,任何物品的放置都必須整齊劃一、不偏不倚。等到他收拾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外面安靜得連聲貓叫都沒有,聞亮從抽屜里拿出中午吃剩的面包,一屁股坐下,啃了起來。
這天黑得真快啊!聞亮這般想著,便起身去按門口的開關。
燈亮了,感覺倒也有幾分家的溫暖。
二
天氣越來越冷,路上行人寥寥。每過一個站點,車門打開就有寒氣竄入車廂,吹得王建忍不住打寒顫。這種感覺很奇妙,每天走著同樣的路線,停同樣的站點,卻能遇到不一樣的人。
當然,也不乏熟悉的身影。
比如永遠會在終點站的候車亭看到的那個女孩。低垂著頭,裹著紅色的圍巾。
這是末班車,在臨近終點站時候,已經9點多了。果不其然,王建又看到了那個女孩,在路燈下形單影只,長長的黑發披散,遮住了臉蛋。王建的車上還有兩個老人,他能聽到老人對這個女孩的議論。
“這么晚了還在這里,這樣子怪嚇人的”
“現在的小姑娘都不懂得保護自己,一個人這樣多危險”
“誰知道是在干嘛”
“好像經常看見她”
“是不是在等人啊”
“誰知道呢”
“末站到了,請所有乘客下車,歡迎下次乘坐”王建踩了剎車,將公交穩穩停在站點后說道。
兩個老人收拾了東西,起身緩緩下車。
王建在等老人下車的時候,透過車門朝那個女孩看了看。
她的頭發真好看,不過今天天氣還不至于戴這么厚的圍巾吧?好像她一直都戴圍巾……不過,挺好看的。王建搖了搖頭說“我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交車后,王建提包往回走,路過車站。要是平時,他會自顧自地埋頭前行,今天他不知道為什么,想跟這個女孩說話。
“額……這個點已經沒有公交車了,我剛才開的是末班車”王建有點忐忑地說。
“……”女孩抬頭看著王建。
這是王建第一次看清楚女孩的長相,沒了頭發的遮擋,女孩的臉顯得素凈很多,但是很蒼白。眉眼生的很精致,但是眼睛空洞無神。這無神的眼直勾勾地盯著王建。
“你在等人嗎?”
“恩”女孩悶聲應了一句。
“這樣啊,可現在很晚了。”
“我知道。”
“不然我陪你等一會吧,我也沒什么事。”
“……”
王建在女孩身邊坐了下來。她的頭又低下去,沒有再看著王建,氣氛有些尷尬。
“額……”
“你認識我嗎?”女孩突然地打斷讓王建很是驚訝。
“額……應該不認識。”
“哦,好”
女孩緊了緊紅色的圍巾,不再說話。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樹影在路燈下被拉長,活像個猙獰的怪物。
三
一小片墻皮在歷經風吹日曬后,終于脫落,掉在了一灘污水上,嚇得旁邊出來覓食的老鼠驚慌而逃。
這條小巷是范南回家的必經之路,每每走到巷口,范南心里就會發怵。
一過秋分,太陽落得特別早,小巷里沒有路燈,范南只能靠黯淡的月光去避開坑坑洼洼的污水。這里太過偏僻安靜,像是破舊的房子里都沒有住戶。
走在小巷里,范南滿腦子都是各種妖魔鬼怪,感覺暗處有無數眼睛在看著自己。
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地讓人感到害怕。
媽媽一定在家里做好一桌菜等著我,可能有我最愛吃的黃花魚,我一定要告訴她這次考試我又拿到了很好的分數,恩,下次一定要更好才是。范南邊想著邊拉了拉書包帶,順勢向前踏了一大步,踩得路面“啪”得一聲響,突然疼痛感從腳心襲來。他低頭看了看腳底,可是并沒有踩到異物。這奇怪的感覺讓范南后背直冒冷汗。
為了打破安靜的氣氛,范南開始唱歌:
擺脫捆綁能否少一點傷害
可惜現實總是比夢要狹窄
我聽不懂他說的一語雙關
掙脫的感覺在脈搏中泛濫
時光不能因為悲傷而停駐
我迷失在無人引導的中途
……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平時唱完這首歌,范南正好可以走完這條小巷。
年年月月日日,都是如此。
四
“叮鈴鈴鈴……”鈴鐺突然響起,有人推開了門。陳叔摘掉了鼻梁上的老花鏡,將視線從報紙上移開。
這是一個小女孩,穿著校服,扎著雙馬尾,看樣子應該是個初中生。
“小妹妹,你需要什么嗎?”陳叔詢問道。
小妹妹?他是在問我嗎?張曉想。“沒有,我就隨便看看。”
“唔……有需要幫忙的話可以叫我”陳叔對這個小女孩的出現有點驚訝。
張曉向陳叔點了點頭,徑直地走向柜臺。陳叔許久未整理店面,物品擺放有些雜亂,張曉不留心撞到一把椅子,兩個紙箱瞬間滑向椅子邊緣。
“小心!”陳叔緊張地提醒道。
張曉立刻轉身,順勢扶了一把,紙箱平穩地定住。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張曉急忙道歉。
“沒事,沒碎就好”
“叔叔,這里面是什么啊?”
“燈泡,你可要擔心點。”
張曉默默把兩個紙箱往椅子中間推了推,順便用手掌擦了擦,然后打開了它。
“叔叔,這燈泡容易燒壞嗎?”
“怎么會呢?我這里的東西都不容易自個壞的,除非是顧客故意摔掉。”陳叔似笑非笑地看著張曉。
“那我下次讓我爸爸來您這里買燈泡,最近家里燈泡總是燒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啊”陳叔回答道,但是心里已是滿腹疑問。為什么總是燒掉燈泡,這個女孩子看起來如此普通,她怎么會來到這里……
“叔叔,你在想什么?”張曉看著若有所思的陳叔問道。
“小妹妹,叔叔接下來跟你說的話你都要記住,我不會騙你的。”陳叔突然站起來,將臉湊近張曉,在燈光下這張略有褶皺的臉,顯得有些許駭人。張曉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驚到,身體不自覺地往后傾斜,以遠離陳叔。
“……好吧”迫于是自己先提的問題,張曉違心的答應著。
“最近啊……這附近經常出現一些奇怪的人” 陳叔開始不急不慢地說道,低沉的聲音和幽暗的空間讓張曉不寒而栗。“他們和平常人看起來差不多,可是認真觀察,你會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什……什么?他們哪里和正常人不一樣……”張曉有點緊張。
陳叔勾勾手指,示意張曉把耳朵湊近。“ 比如戴紅色圍巾的女人、跛腳男孩或者身上有怪味的男人。”
“啊?”張曉驚訝道。
“要小心那些陌生人”
“!!!”張曉攥緊了拳頭,“那萬一,讓我遇見了……我該怎么辦?”
“裝作沒看見!”陳叔嚴肅地說,“如果,你發現他們的異常,一定要裝作不知道。”
如果我發現他們的異常,一定要裝作不知道。張曉心里默念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相信這個陌生人,仿佛冥冥之中,本應如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