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一月的那個夢里，

圣騎士駕著馬從我居住的小鎮經過，

我祈求他帶上我

他沒有理睬。

一月。

馬蹄踏過荒蕪的草地，

這里沒有芳香，沒有哀鳴

只有緩風，飛揚著飄過世界的林。

馬蹄踏過沉默的平原，

這里沒有白晝，只有光線上的塵埃

緘靜著，穿襲過夕色的大地。

一月。

天空烏褐。

紅色的云下有悄無聲息的暮光，

交織纏繞，撲襲向一片死靜的城市。

不久，下雪了。

死氣的火開始燃燒，

我就在二零零九的小鎮里

孤身一人，看皚雪飄零。

然后，一月走了。

我也被葬在雪筑的墳里，獨自老去。

[二月]

你把名字刻在枯枝上，

輕訴慢步，沿路春暖花開，陽光成海.

你用柔情代替二月的風；

春天將臨，你是年末的歌，你是生機的誕

新葉攔截傾城的光，

千鳥歌唱消融的雪；

你站在街道的左側，

回頭微笑。

我喜歡你。

但我不記得你。

[三月]

我剛翻出舊舊的藍色書皮，

才意識到三月來臨。

窗外一汪藍色的湖開始解凍，

金色的光就傾下來，如瓢潑大雨。

我和著陽光奏起琴，你在我身邊踩冰，輕盈如翩飛的蝶。

不久，你頭一偏，睡著了。我繼續撥弦，

琴聲跨出三米陽光，漂泊過湖，一直尋到我和你的慵靜三月。

[四月]

那張記錄我長長詩篇的箋頁，

不見了。

它丟了，或被竊了。

不知道。

這是在我人生的四月，夏蝶停在窗前。

窗外春暖花開，繁詩如簇，蟬兒輕聲鳴叫。

……

我將期盼折成紙飛機，它飛過了四月。

[五月]

親愛的，今天晚上，是無風的呢。

我一個人坐在寢室里。聽見舍友在這悄無聲息的暗夜里，拉動冗長的呼吸。窗外一片寧靜。

我向窗外望去。暗紅色的天簾垂去稀疏的星點，偶爾有渡鴉飛過。

親愛的。五月的世界，比想象要寧靜得多呢。

學校是航線。我看到一架飛機飛過，在暗夜里留下了沉悶粘滯的回聲。近處的高樓還零亂地亮著昏黃的燈。

吶，你看，又滅了呢。

午夜的風穿行過街道，樓梯……

而我站在長長的臺階上，與另一個自己握手，微笑，道別。

很長的時間里，我都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怕驚醒了世界。

于是，滴答滴答滴答。

一片沉靜的夜色里，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悠遠地緩慢地，從這個世界的盡頭傳來。

就這樣坐了很久以后，我回到床上，真正地做了一個無夢的覺。

親愛的，你看，我要走了。我要去往五月的盡頭。

[六月]

六月的大雨如期而至，

我站在雨水流淌的街道，聽你突突的心跳.

你撐一把傘，越走越遠，

我注視你瘦弱的背影，眼神墨黑如夜。

雨從傘的邊沿垂下來，靜掛，如絕美的畫。

你撐一把傘。

傘下有光。

光下有你。

你撐一片雨，逆光走遠，

穿過街道，穿向你心自筑的孤城。

[七月]

七月的陽光下我們奔跑嬉鬧，

日晷的晴天里有你天真的傻笑。

沿著湖畔，我們瘋跑

穿過河流，水底的石長滿了滑溜溜的水藻。

我們騎單車，沿小路步行；

樹下休息，鳥兒樹上高唱.

七月，剎那間的盛夏日光曬暖了溪水，

我們在束滿粼光的河流旁打鬧

水花濺濕了褲管，我們還全然不知，在七月的天空下天真地笑.

突然間的黑暗筑上了黑暗；

喂聽我說，這是我多年以來，在將垂死時，

無法忘卻的

最后一個心跳的回憶。

[八月]

你不是我在夢中遇見的那個孩子

低頭踟躇，遲疑不前；

你也不是破曉冷光里的那個牧童

手捧陽光，音唱禮歌。

你只是八月的象征，僅此而已

[九月]

九月，

致命牢籠。

二零零四年。

我從九月的初逃到九月的尾

歲月卻從未改變。

黑板上板擦的摩擦聲

構筑時間軸的斷層；

還有清脆利落的粉筆斷裂音

塵屑落下來，紛紛揚揚像葬禮的雪。

青白色的天空雁群飛過，

九月的初晴綻開如你的吻。

鮮艷，動人；致死，可怖；

我從九月的初笑到九月的尾，

自己卻從未改變。

二零零六年，

九月的歌聲還縈繞在耳側，

清晰，如光與影的交錯，

華麗如動聽的顏色，靡致如繽紛的聲音。

九月，夜色低泣。

寒蟬棲息于樹，十秒后斷裂墜地。

轟轟烈烈而來迎接我的，是一連串燃燒的夢。

從死懼到背叛，從絕望到淡靜，是致密的網。

二零零九年：你是九月的魂，你是九月的利器。

我從九月的初唱到九月的尾，

你卻從未改變。

九月到了。

夢該醒了。

[十月]

十月小鎮和深紅色天空

冥色蒼穹和枯黃草海

沉悶鐘聲和風聲曲

教堂祈語和禮禱

黑騎士和噩夢

雁群和朽木

林和淡靜

喜和悲

你和

秋

[十一月]

喂你是否能聽見和嗅見那道黑暗的目光

來自夜晚深處靜微的風與月

夜晚中我仰望天穹

但看不見星辰

恐懼縈繞耳側；

悲傷纏緊魂靈。

我獨自向臺階上走去，

看見血腥繽紛的大字。

十一月。

十一月來臨。

[十二月]

在十二月零點的鐘敲響之時

我站在紛紛揚揚的大雪里，

看你。

你用溫柔的眼神回望，

戴淺色貝雷帽，臉頰緋紅，是十二月的旗

是的，是的，

也許還圍一條粉色圍巾。

你和天藍色羽絨服，

安安靜靜地站在雪里。

鐘聲響了

麋鹿來了。

風和煙花也綻開了。

你捧起雪花呵在手里的熱息，

是暖潮來臨的冬天。

你抬起頭快樂地看北極星，

璀璨的星空如往

我看你緊閉的唇

溫柔地吻了下去

剎那間，

夢醒了。

我在十二月大雪釋放的冬天，孤住深山，

獨自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