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悶熱,我卷起了制服袖口,七點鐘左右,天黑沉下來,隨意撒起幾滴雨豆,滴在地面的塵土上有著醇熟的氣息,霎時,啪嗒啪搭急遽下起來,像是越來越急促的手鼓被樂手快頻敲起。窗欞上發出撒豆般叮呤撞擊玻璃的聲響。風是個好事者,助著雨的淫威,燈下黑團的水洼被雨柱擊打出一個個銀灰的水漣,一圈一圈,即起即滅,若消失在水里的鐘。呼呼嗚~風刮得更歷害了,用它大氣的筆刷,擺弄著百千個雨柱折腰,回旋,沉墜。那數不清的雨滴像是織著千萬針的波斯細密畫,在地面上開滿了蹦珠碎玉的銀花,意無返顧,轉瞬即逝,旋又卷土重來,這是些有堅韌意志的雨族。窗戶縫里滲進冷寒的雨煙,這是簇新的氧,室內的沉悶燥熱一掃全無。
變天了,要加衣啊,我喟嘆道,又說這雨下得好,不悶熱,涼快了。秦隊長說不好,要與雨做斗爭啊,早上接狗回來,,在風雨中,大檐帽被吹飛,狗從電瓶車上脫繩而走,下車索狗上巡邏電瓶車,被阻在后面路上的車按喇叭,一時好尷尬,等驅車回來,褲子都濕透了。秦隊每天晚上都要開著電瓶車送狼狗到公司領導家里“值勤”,早上再開車接回來,不論春秋和寒暑,風雨無阻。早上站在大門前,看著員工從通勤車下來進入園區,風大雨急,我緊扯住傘不讓風吹翻。心想這風雨早晚是要過去的。
昨天,也下了一場暴雨, 先是小雨,只見園區靛藍紫灰的薄紗隱匿了行云,鳥兒開始婉轉地鳴叫,被雨濕冷的地面透出涼意,從腳底的薄鞋升起瑟瑟寒意,小雨叮嚀,稀疏斜插,水洼里小水圈擾亂著樹影的思緒。漸漸小漣渏多了起來,忽生忽滅,行遍水面,許多數不清的秒鐘掉進水里消失了。一只斑鳩從樹上飛下來,在斜風細雨中滑翔機般掠過,忽地向右飛去,轉彎時是那么順暢自然。 這場雨突如其來,下得密不透風,越下越大,催出電閃雷鳴,剛收雨勢,既而又狂暴下起來,往復幾次,仿佛是要加倍報復白日的悶熱。老天陰郁著臉,卡白卡白的,傾泄著情緒,成千上萬顆雨豆在濕的地面和水洼中裂珠迸玉,豐收了許多瞬生即逝的秒鐘。
早上在大門警衛室值班,我無可奈何地看向窗外,說天氣預報沒報雨啊!秦隊說報了小雨。這哪是小雨啊,是暴雨,我糾正道,這場雨從昨晚六點多鐘狂下,下下停停,折騰了一晚上,早上四至五點多鐘才停,早上六點五十又下大了。秦隊說,這么大的雨,電瓶巡邏車壞了,昨天還走走停停,可能是雨大車子進水了,你幫我想個辦法,要是車子壞在路途中就難辦了。我說雨大了,小雨還可以穿雨衣騎自行車去,大雨就沒辦法了。后來秦隊還是穿著大衣,雨褲,足穿套靴開車走了。七點二十分,秦隊開電瓶車接狗回來,幸好沒壞在路上。
八點半左右,雨下小了,天上的烏云下累了,轟趴似地散了架。那烏蒙的云塊,四崩五裂,像是毛筆隨意渲染的淡墨筆觸,寫意淋漓,傾泄完了烏云急驟暴雨的情緒。
雨,就像似寒意的書寫,以迸珠濺玉的形式,在我的衣帽上沒有節奏的急亂敲打著。鼻息中有雨珠崩析的涼意。濕漉的氛圍在空氣中以墨滴宣紙的速度渲染開來。蒼黃的天空陰沉著臉,釋放萬千雨箭,似乎思索著在浸濕的地面尋找某種答案。
九點半,雨住云收,斑鳩雄距在大門廊柱最高點,用它沙啞的聲音咶噪著,仿佛是不宵模仿喜鵲的聲音,有一種王者的風范。它在柱石上露出半截身體和一爪,忽地一掠而起,飛到斜對面的辦公大樓的樓頂上,好家伙,果然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傲嘯之風。不一會兒,它飛到車間樓下的欒樹上,照顧巢里的稚鳥。忙外又顧家的好名頭,居然都讓斑鳩給占盡。天空看起來有放晴的趨勢,武漢光谷這三至四月這一段時間多雨,天氣總是晴雨不定,就在前天還下著大雨。前天秦隊長開巡邏車接狗回來,外面傾盆大雨,不料車壞路中,無奈下車推行,幸好早上車少人少,但秦隊被雨淋了個透心涼,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干的。后來推了幾下,好像又能開了,就又上車,慢慢地開回來。那天我沒當班,當他回憶著敘說此事時,說是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