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詩酒謫仙人
余光中詩云“酒入愁腸,三分嘯成劍氣,七分化作月光,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詩仙李白,一葉扁舟,一襲青袍,一卷書秩,從歷史中款款走來,漸漸占據(jù)我的腦海。
如果可以選擇出生的年代,我想那是盛唐;如果可以選擇注定遇見的人,我想那是李白。何等的奔放飄逸,何等的覽古豪情,他就像一朵怒放的白蓮,在清水中蕩滌塵埃卻不顯妖冶,在疾風驟雨里挺直腰桿卻不顯疲憊。只聽見他天縱豪情,天縱詩意,只聽見那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仙人已去,千載而下再無一人能有此雋逸,再無一人能像他這般放歌縱酒、揮筆華章了。他的胸中,該是藏著何等美輪美奐的仙境,藏著何等宏闊壯麗的世界圖景。我只聽見他說“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邊干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雖長不滿七尺,而心雄萬夫。(李白《與韓荊州書》)”。一腔才情,滿腹經(jīng)綸的他是寂寞的。當世無有伯樂,亦無九方皋,縱然駿馬再烈也無人賞識。于是人間再也留不住這位謫仙人了。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李白的傲然一再展現(xiàn)詩家的風骨,李白的剛勁也自然為他的謫仙人生埋了伏筆。可是,縱然滄海桑田,我們也難忘記他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也難忘記他的《蜀道難》,忘記他的《夢游天姥吟留別》。
還記得你的《登金陵鳳凰臺》
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憑欄遠望,鳳凰臺前,你的襟懷、你的抱負,和浩浩湯湯的長江水一道遠去,留下歷史獨有的風景,留下詩人千年的一嘆,成為鳳凰的悲嘯。
花中一壺濁酒,月下與影成酌。詩與酒,就成了你的代名詞,你是詩酒風流的化身,是盛唐氣象的化身。杜甫的《飲中八仙歌》說你“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寫盡了你的豪放不羈,卻沒有寫到古來大才難用的辛酸。
然而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大唐的江山是會易主的,政治也不是永恒的,你卻真真實實地活過那么一段吟詩對酒的春秋。你有魏晉名士的灑脫,有建安風骨的天資,你的詩就像是一塊玉,不加雕琢,渾然天成。“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豈止關山難,行路亦難,可是你“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李白,從你身上,我看到了夢化蝶的莊子,看到了“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的曹子建,看到了名士風度,詩人風流。屈原的憂郁,離騷的深情你都具備。天馬行空,浪漫瑰麗,這就是真實的你、不加修飾的你、仙風道骨的你。
看那一樹桃花,為你盛開芳華;看那白蓮綽約,清風自來;看那江南的明月,就像是你的眼,江南的雨,就像是你的淚。你未曾來過這個世界,也未曾離開過這個世界,因為你是仙人,也是詩人。
“如果能重來,我要選李白.......”,將俠骨丹心,化作垂楊,在西風古道邊栽。再歷千年,仍有故人,從天邊來,帶著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