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初》
媽媽曾經在上學的路上,
撿到了一大袋的臘肉,
原地等著失主回來還給人家。
以上是外婆轉述給我的故事,
每次講完,外婆總會說我媽傻。
我后來跟媽媽提起
這個伴著我成長的故事,
并說,媽媽我覺得你這樣很贊!
媽媽有點害羞地說,
事實是臘肉被別人撿去了,
她和她的同學剛剛好看到。
臘肉主人回頭請她們去指認人的時候,
媽媽自己還因為膽子小不太敢行動,
所以找回臘肉主要的功勞其實是她同學。
但是因為媽媽的名字容易記,
所以名聲就這樣傳開了。
媽媽是外公的第一個小孩,
那年代有太多比取名更重要的事,
因此媽媽那個容易記的名字叫鄭初。
離著家門口還有十幾米遠,
我捂著鼻子大聲的喊,
“老鄭——”
媽媽同樣大聲地回應著跑了出來,
“十一妹嗎?張雪出去玩了?!?/p>
出來看到是我,嘴上罵著我“刁婆。”
臉上卻憨憨地笑了起來。
我和媽媽站在取款機前。
我把銀聯卡插進機器里,
在屏幕上搗騰了一下,
緊接著聽到嘩啦啦一陣響,
然后吐出了一疊錢。
媽媽好奇的問,剛才是不是
有個人站在機器后面數錢?
我大笑著說沒有,當然沒有。
但是媽媽怎么也不肯相信,
覺得我又在惡作劇騙她。
《弟弟》
我九歲的時候,弟弟三歲,
我們面對面坐在爺爺屋子的門檻上。
我問弟弟,“你口渴嗎?”
“我不口。”
“弟弟,你要說你不渴?!?/p>
“你肚子餓嗎?”
“我不肚?!?/p>
“你要說你不餓?!?/p>
… …
在我的“循循教導”之下,
弟弟小時候的算術也特別好。
有個叫九弟的小孩讀一年級,
他家特地送他到城里去念書。
暑假時我考他倆書上的算術題,
結果讀學前班的弟弟算出來了,
九弟還在摳著手指頭加加減減。
有一次我鎖著門不給弟弟進房間。
他就放了一根粗木棍子倚在門上;
我開門時被棍子順勢砸到了腳指頭。
然后我哭著去找媽媽說理;
媽媽說我白長這么大,來告一個小孩的狀。
我實在氣不過,跑出去把我弟弟也打哭了;
就是那一次,媽媽打我打斷了一根蛀棍子。
我讀初中的時候特別迷《流星花園》,
每周只有周末的時候才可以看兩個晚上。
但弟弟要看武打片,我們倆就搶電視看。
我咔咔咔扭了一圈轉到《流星花園》,
弟弟又跑到黑白電視機前轉去武打片;
如此反復了幾遍,誰也沒能看上電視。
在F4冥冥之中的召喚下,我發了瘋,
竟然跑去他的床上撕爛了他的蚊帳…
最后我如愿以償看上了《流星花園》,
并且還用上他那床被我撕破的蚊帳;
媽媽把我那床好的蚊帳換給了弟弟。
一轉眼的時間啊,弟弟這都二十五了。
現在的他說,受我耳濡目染的影響,
他開始也覺得一個人挺瀟灑自在的了。
完了,這下子我媽媽又該著急了。
《黑妹》
村里人把領養的小孩叫做黑妹,
我家以前有一個鄰居就是黑妹。
印象中她在六歲之前就開始干活了,
泵水,洗衣,撿柴,做飯,喂豬等等;
如果偷懶做不好就會被她爸媽狠狠地罵。
她兩個哥哥常常叫她“黑堆,黑堆…”
我的小學同學里也有一個黑妹。
我們同班的時候,我跟她非常要好,
放學后常常到她家寫完作業才回家。
她的哥哥姐姐們都是中專以上學歷,
只有她讀完了初中就沒有繼續升學了。
她家人挺好,但收養跟親生畢竟不一樣。
她初中畢業后到玉林的成衣廠里打工,
在21歲那年結了婚,生了兩個兒子。
我的妹妹也是黑妹,不知人在哪里的黑妹。
她在一九八六年出生,不久就送給了別人。
我們沒有勇氣去打擾她,她也未曾找過來。
我看到的每一個黑妹,她們都好像是我的妹妹。